文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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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凯歌村委会的墙上出现“一心一意某发展,齐心协力奔小康。”的标语时,绝对没想到它会彻底的改变我们。当时我正在凯歌中学读高中,那天我和往常一样从学校翻墙出来准备去孟瘸子的台球室,路过凯歌村委会时便看到了杨建国提着油漆桶在村委会的墙上写标语。

杨建国曾经是凯歌中学的美术老师,后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辞职干起了广告。我向来对于别人的事情不太上心,于是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热衷于询问和讨论杨建国的辞职动机。换句话说当时杨建国的辞职让很多师生惊愕,就像所有人都在羡慕美国总统所拥有的一切时,美国总统本人却宣布,自己渴望的生活是在戈壁滩上放羊。杨建国看到我了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帮忙。凯歌中学的围墙上有两行大字也是出自杨建国的手,当时他还是学校的老师,所以尽管学校没给他一毛钱,他还是很认真地写完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几个大字。如今这两行字村委会答应给他五十块作为费用,于是他天然的认为这两行字一定要比学校那两行字更大。他踩在凳子上仰着脖子写字,我站在旁边帮他举着油漆桶方便他的书写。

“广告部的生意咋样?”我仰着脖子问他。

“有个卵蛋的生意!”杨建国弯腰用刷子沾了沾我手里的油漆继续仰着脖子书写。“广告部里有生意我能来这刷墙?”

“那你放着好好的老师不当,干什么广告部?”

“在里面没意思,没个奔头。”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子的书写跳下凳子歪着脖子观察他刚刚完成的作品,“你呢?上课时间跑出来干啥?”他转过头来问我。

“在里面没意思,没个奔头。”我学着他的口气回答。

杨建国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和他并排站在那里,欣赏着刚刚完成的两行大字,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我到达台球室的时候,细猴正在和台球室的老板孟瘸子打魂斗罗,游戏机旁一地的烟头,看来他等了我很长时间。细猴和我同岁,整个人又高又瘦而且擅长爬树,细猴这个名号由此而来。细猴家就住在凯歌村,而我住在三公里之外的胜金村。据说胜金和凯歌两个地名都源自于岳飞将军,古时候岳飞在我们那里大胜金兵,随后唱着凯歌回到了三公里之外的营地,胜金和凯歌两个地名由此而来。那时没有人认为这短短的三公里,会让两个地方有什么差距,因为它们都是同样的荒凉,落后和贫穷,但很快所有人都会意识到这三公里会让他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来呀,打一盘。”我拿起球杆跟细猴说道。

“这都几点了,眼看袁莉就要放学了,你还不赶紧去接她?”细猴继续和孟瘸子打游戏并没有理睬我。

袁莉是我女朋友,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可能早就和细猴一样成为了村里的二流子。哦,不对我已经是二流子了。袁莉和我一样住在胜金,事实上我们两家相距不足一百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得就是我们。

“没事,来得及。”我嘴上这么回答着细猴,可还是不经意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才帮杨建国提油漆桶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的确到了去接袁莉的时候了。

那时候我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早上骑自行车送袁莉去学校后趴在桌子上睡两节课,然后翻墙出来,到孟瘸子这里和细猴打台球,或者我们三个人斗地主,到了放学的点就得去学校接袁莉回家。当时我渴望的生活就是袁莉早点从凯歌中学毕业,那样我们就能尽快地结婚。然后和孟瘸子合伙,在凯歌搞一家我们渴望已久的电影院。其实说来无非就是成家立业那点事,但当时这就是我渴望的生活,用杨建国的话来说就是“奔头。”

“算了吧,今天不打台球了。”细猴扔掉手上的烟头说道。

“那就不玩台球了,像我们这种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不能总是沉迷于这种幼稚的游戏。”说完这句话后我们三个人开始笑。

“我就等着你一起干大事呢!”孟瘸子扔掉手里的烟头转过头来冲我说。

“快了,等明年我媳妇毕业咱们就一起干点大事,”我们所说的大事就是要在凯歌弄一家小型电影院,白天放电影晚上放毛片,我们幻想生意一定火爆。

“我有个小道消息,凯歌最近要建工厂,而且这里的房子都要改建。”孟瘸子一脸认真地说。

如果这条小道消息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一定不高。凯歌和胜金以及周边无数的村镇都显得与世隔绝,就连县政府,也是在统计贫困户的时候才会想起这里。“工人阶级”这样的名词和“自来水”“红绿灯”一样都属于城市,这里的人想都不会去想。可是孟瘸子神通广大,他十几岁就进县城在街面上混,后来在一场斗殴中被人打断了腿,才回到乡下开起了台球室,所以这样的消息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可信度就成倍地提升。

“那这么说来以后我们的电影院肯定生意火爆呀!”我有点兴奋。

“那是绝对的!”孟瘸子自信地说。

我还想继续和细猴孟瘸子聊聊关于建工厂的事情,可是外面下雨了。我拿了孟瘸子的雨伞去学校接袁莉回家,路过凯歌村委会时又看到了杨建国写的那两行字,突然觉得那两行字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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