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0

回程的高铁,纸巾上默写《柳枝诗》,记不太全了。强烈的负面情绪席卷,些许怅然,多是空虚。

年初只当是离婚叠加丧父勾来的中年危机,以为亦如往常,情绪口腔溃疡,只需静待自愈。五月间,回忆山呼海啸,心境天崩地裂,历经数周尚有余波。

午休临时起意,下班直接地铁到车站来她家乡,行李仅两件,梳洗包与忐忑的心。三百公里,须臾便至,这路怎走了这多年。路上定了间小旅店,就在她家附近的菜场边。来时幻想过偶遇场景,甚至下车后打几页业务,真若撞见就先说“来寻你”,微笑再扬下材料。能说前半句出口,已是我最大程度的勇气,懦弱的坦诚只建立在算计与心机上。

旅馆不出意料的失望,墙纸湿粘得像恐怖游戏,入了房间,才后悔没回家取gopro和单反。街对面的招牌夹在两家空置间格外惹眼,心中计策暗生。数百万人口的城市,却躲着不敢下楼,只叫了外卖,应是她带我吃过的招牌。灯火暗,行人稀,月过柳梢头,走过熟悉的街角,那家羊肉汤居然还在原处,我怎卑微得像只老鼠。

失眠,醒来已过正午。按计划走了周围得房产中介,冷清店面,热情小哥。拿领导照片冒充岳丈,假称为老人买房,沿街、贯通、卧室朝南、低楼层、刚需,甚至给他看了银行账户。范围缩小到三栋,更热情得帮我查了数据库里得历史记录,几家对比确认了无交易无租赁记录,多半还在原址。又与熟食店家扯两段闲篇,确认更多情况,头一回实地社工,嗓里焦渴像是含口炭火。

次晚更是失眠,回忆愈加清晰。那年老父海外邀展,临时改变计划撇下我,独守在出租屋,被识穿拽去她家,接风洗尘种种不表。客厅的皮沙发,门厅的置酒架,书房的折叠床,她的衣橱和碎花睡衣,触感仿佛就在手边,而这一切曾在不到一公里外。十多年了,她父亲向我介绍客厅里的尺幅,作者是谁写些什么全记不得了。和她饭后挤在水池边洗碗时,手边的坛坛罐罐,墙上的刀架案板,甚至蚝油瓶口的霉斑,栩栩如生历历在目。我可没什么超忆症,甚至怀疑这些细节是情绪下,自我暗示的虚构。但有个细节笃定准确,我很羡慕她家还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我家还是九七年堂姐留学哥大前来道别时。任是去天五尺,所求不过阖家欢乐,更别说我这破落户,或许并不曾与她说这些吧。

当年,准翁婿相对,尽饮见瓶空。她来催我起床,笑我鼾声如雷,还说自己错口和父母说出我平时并无此状,目光羞涩狡黠。甜蜜的回忆,却不曾珍惜。十多年不曾沾烟酒,眼下却欲一醉方休。

又睡过晌午,退房,补了超时费。本来还准备去当年景点转转,只去吃了招牌菜就上车。多少有些释然,甚至下个月都不想去打扰,这花还寄吗?试着默写《柳枝诗》,缺了两三联,还需翻手机,填了半阙长相思,下车。扔了梳洗包和换洗衣物,握着手机钥匙跑回大屋,配速4“22,人到中年,仅有内啡肽还算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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