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裤子两侧,一声不吭地低头站在那位大人面前,那位大人也只是背对着他坐在那张旋转真皮办公椅上,穿着标志性的黑色长袍,那是作为热甸组权威的象征。落日的余晖透过小纱窗倒在老大的脑门上,他有了一瞬的愣神,差点将那发亮的东西看成一个巨大的白色卤蛋。
老大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他先开口。他低头看着鞋尖,不自觉地用食指绞着裤子口袋,内心难受万分,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是上周才入组的新人,世人谁不知道热甸组,他也曾敬畏又仰慕着这个组织,后来竟机缘巧合有幸加入其中,他一直觉得这是上帝慷慨给予他的最大馈赠。
“老大……我……”他嗫嚅道,却无法为昨晚自己失败找到一个合理的开脱借口。
老大不说话,夕阳在他脑门上闪着金光,灿烂到他睁不开眼。老大身侧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保镖也朝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他们放弃他了。
昨天的夕阳温度也像今天这般,却是没那么柔和。那时,他遵从老大的嘱托,到一间酒吧去和另一个联盟的组织联络人碰头。
“对方的接头暗号是喜塔腊。”老大的左护法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拿什么对接?”他一下子摸不着脑袋。
左护法露出惊讶的眼神,好似在怀疑这话是不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你竟然不知道接头暗号是什么?怎么在热甸组混的?”说完就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左护法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你别像上次一样又犯错了。”
这一顿突如其来的质疑显然令他失了神,看左护法一脸正经的样子,他也只好认了,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不错,组内都知道的东西他没有理由不知道。迷迷糊糊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总部的,日渐黄昏时飙着小摩托就到了目标酒吧。
他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五颜六色的灯光显然是遗忘了这个角落,连一点光都不愿施舍到这来。他用锐利如鹰的眼神扫过酒吧里的每一个人,最终锁定了位于DJ七点钟方向的那个红毛。
兴许是凭借黑帮特有的敏锐直觉,他发现这个红毛像他一样用着那自以为自信实际是贼眉鼠眼的目光扫视四周,这正证实了对方和自己一样,可能也是第一次做这样机密而危险的工作。他右手在酒杯上轻轻地打了个旋,寻思着该用什么暗号过去接应。
“喜、塔、腊……”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反复地书写着这三个字,初步断定最大的可能性是某个小品牌腊肉或是某个人的名字,也许可以用老大最喜欢的食物或是他钟爱女人的名字来对。但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根本就没有根据,他必须得承担接头失败后的风险。现在的画面是多么的眼熟,上次老大信任他交给他接头任务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愚笨地坐在接头地点猜暗号。他开始后悔自己平日里为什么只知道围着老大团团转,而不多去参与一下热甸组的讨论,否则也不会在紧要关头像只猴一样抓耳挠腮。
“错误犯一次就够了……”他重重地喘了口气。
走向红毛的路程是那样漫长,唯恐步伐会像他的暗语那样出错,他将接头暗语在口中反复咀嚼了好几次,还不停地摆弄着自己衣服的下摆。他特意穿了件和老大几乎同款的黑色长袍,但不是同款,否则就是对老大的大不敬。他的比老大那件稍短一些,即使暗号对错了,红毛看到这长袍也应该能猜到他的身份。
但这一切真的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个人影瞬间从他身后窜出来,先他一步抵达红毛的面前。
不要……
“喜塔腊。”他能清楚地看到红毛的嘴型。
对方凑到红毛耳边,先是张了张嘴,然后两个嘴角微咧,一边对着暗号,一边用眼神挑衅他。他愤怒地攒起拳头,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双眼即将冒出火来,看嘴型可知答案应该是两个字。他输了。
红毛跟着神秘人迅速离开酒吧,其间经过时,红毛的手臂擦过他那件黑色长袍,红毛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又匆匆走了。
“昨晚,接头人被敌对帮害死了。”左护法带了一句话给他,他只觉昏天黑地,双腿止不住地发抖,站也站不稳,他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上一个执行任务时不小心出差错的弟兄尸首早已……
“之前执行任务失败被处死的兄弟不知道‘swag’对‘skr’;第一周你的‘卡路里’对应接头的‘我的天敌’;这次的‘喜塔腊’你也没对上……为什么?”左护法止不住地惋惜,他不懂:“为什么热甸组弟兄们都知道的东西你们会不知道呢?为什么你们这么不合群?你应该知道,不合群的下场就只有……”
老大一言不发,隐藏在椅背后的脸显得愈发冷峻。
“我不信,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是,只有你一个人。”左护法打断了他。
他的眼神终于从自己的鞋尖移开。
他们放弃他了。
杀死他的接头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