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人生就是一场盛宴，清淡浓烈全凭自己选择。
01
我坐的位置正对着门，他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给朋友回信息。
朋友谆谆教诲：“盛宴有毒！”
我飞快地回她：“姐曾浴火未死，如今钢筋铁骨，百毒不侵！”
打完最后一个字，还没等点发送，他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十年未见，他除了不能变的都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岁月依然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额头细碎的皱纹和头上点点白发透过我500多度的镜片清晰传导到我的视网膜上，让我有穿越时空的错觉；穿衣风格没变，7月流火的季节，依然西服革履，虽然上衣被他搭在臂弯上，但是大品牌与街头小店工艺的区别还是肉眼可见。白衬衣显然经过精心的熨烫；清澈的眼眸变得深邃，嘴角的不屑成了他表情的一部分，生生世世跟随；曾经挺拔的身躯有一点松懈。
“不好意思，有点晚了！路上车太多。”还是这个德行，为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借口。我当然知道路上车多，所以才早出来二十分钟。
“你是忙人，理解！”你的行为代表你的人品，从划清界限那天起，你的任何瑕疵都不再是左右我情绪的源头，原谅起来自然容易又轻松。
他把迈巴赫的车钥匙随意放在餐桌上，回身把衣服挂到酒店的衣橱里，拿出铂爵V8手机和车钥匙并排放好。
“点了什么？”他自然在我对面坐下，一张八寸圆桌，我俩楚河汉界。距离能产生美，也能产生，距离。
我瞄了一眼手机和车钥匙，“额，还没有！十年了，不知你的口味是否更重了！”我转动手里的玻璃杯，玻璃杯里的白开水倒映着水晶灯，水晶灯在水面上绽放各种颜色，炫彩迷离。
他笑而不语，拿过菜谱，“之前总是你请我，那时候我真的穷。今天我请你！”他向我举了举茶杯，他喝茶我喝水，不影响说场面话。十年未见，见面也没有寒暄和叙旧，居然就这么自然地从吃延续之前的故事。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开始点菜，“松仁玉米、凉拌苦瓜、水果沙拉、红烧杏鲍菇、黄豆芽顿排骨，蘑菇汤。”他略微沉吟，“额，两个草帽饼，一瓶红酒。”
合上菜谱，他对服务员说：“就这些，和刚刚楼下点的菜一起上就可以。”
02
他熟练地报着菜名，我恍惚间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面对面，也是如火的七月，也是一身正装的他和随意自在的我。只是桌子不是圆形而是长方形的，虽然相对而做，间隔却是不远。我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学校就要放暑假了，虽然没有毕业，但是下学期开始实习，我们将各奔东西。他说分别在即，我们吃顿好的吧，祭奠过去的青葱岁月，开启未来的火热生活。
我在饭店我等了他大概半个小时，那次他的借口不是车太多，而是“俗事缠身”。作为学生会副主席，他有一百个以此为借口的理由。而我选择相信，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不好意思，有点晚了！学生会的琐碎事太多！”这是他的开场白。“点了什么？”这是开场白后的第二句话，亘古不变。点餐的机会我自是留给他的，虽然我才是买单的那个人。他也不客气地拿过菜谱开始点餐，“松仁玉米、凉拌苦瓜......”这是为我点的菜，他知道我喜欢。明明自己唾手可得，偏偏让别人来做，求而得知的满足感不能言说。总之，很美！
服务员拿走菜谱，他对着服务员的后背叮嘱一句：红烧杏鲍菇多放糖，黄豆芽炖排骨多放盐。我就笑，他看着我笑完：清汤寡水的菜怎么咽下去呢？一会儿你多吃点肉。隔着桌子，我翻他的白眼，他低头假装不见。
“我妈说想见见你，这个假期你能去我家吗？”马上就各奔东西了，我还是问出了暗示他多次的话。
“铃铃铃......”实时想起的电话铃声淹没了我的询问，他看了我一眼，开门到走廊处接电话。只是明明走廊比房间还吵闹，这是玩的哪一出！五分钟左右，他接完电话回来，临进们我看他把一款苹果12迅速装进口袋。
“原来没钱的人生也可以这么奢侈。”连一顿饭都请不起的人，用的手机居然这么昂贵，我的不满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他连连解释：我有个姑姑，自小过继给了外人。前段时间姑姑回家认亲，我才第一次见到这个有着血缘却没有感情的姑姑。姑姑很喜欢我，手机是她送给我的实习礼物，她希望我常和家里联系，常和她联系。”原来如此，只是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
“你实习的单位联系好了吗？”我顺着他的话音问，但是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强烈。
“噢，联系好了。是姑姑所在单位下属的企业，姑姑说如果我表现出色，实习结束能留在公司也未可知。”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突然冒出来个姑姑一时令人好奇心大作。
只是他突然热情起来，又是倒水又是夹菜。“吃菜、吃菜。你要多吃点肉，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有什么滋味！”
“你认为无滋无味，我还觉得回味悠长。越是清淡的饭菜，越能品尝出她特有的清香。味道浓郁的确口感不同，只是常吃这样的菜，你的味蕾被调料破坏，反而尝不出它原有的滋味了。只能是不停加码，让咸的更咸，甜的更甜，最后你也就忘记饭菜原有的味道了。”近乎说教的长篇大论，含着赌气的成分。
“吃个饭而已，你还满腹大道理。”他有点心不在焉，“好了，不勉强你了，快吃你的清淡小菜吧。”
“你的姑姑......”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这个姑姑的详情，直觉这个姑姑不简单。
铃铃铃......他的电话真会找时差。“ 额，那个，姑姑刚才说要带我去见见他们公司的领导。”他有点慌乱，淡定的形象在我心中一点点坍塌。“单，我买过了，走了啊！”他逃也似地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想到，一别十年！
03
十年前和十年后的他，在我面前重叠分离，分离重叠。我竟然恍惚了。
“来，吃菜，”隔着桌子，他企图用公用筷子帮我夹菜。只是距离如此之远，他连楚河汉界都越不过。我倒是情愿自己动手，夹属于我自己的菜。“十年了，你也不胖。该放纵就放纵，何必那么辛苦自己。”
服务员一盘接一盘上菜。除了刚刚点过的，还有各种鱼虾海鲜，山珍野味。
我从心里叹口气，“我不吃那些东西，只是因为不喜欢。”我一个粒一个粒夹着玉米吃，口舌流甘。“就比如现在这些珍馐佳肴，很多人向往而不得，而我宁愿清汤素饭，落得胃肠安康。”
他招牌的嗤笑！自嘲吗？
“你的工作顺风顺水，十年一个局长。每天酒场不断，天下美食任你享用，口味不是也没有改变吗？”同学们有意无意给我渗透他的小道消息，无外乎告诉我他的飞黄腾达和我的毫无起色，正好形成鲜明对比。
“她确实给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付出了我的青春！我们互不相欠。”他突然有点落寞，眼神里的恨意一闪而逝。
原来如此，原来真的如此。青春！姑姑！呵呵呵！我突然对面前的美食食欲大减。
“我知道你还没有结婚，我能用我得到的东西，给你一个未来。”他的眼神很真诚。“青春的盛宴我们错过了，未来的盛宴我不想错过。你和我共享可好？”我食欲全无。
“你的盛宴于我不过残羹剩汤。”
“十年未婚，难道不是等我给你一个未来？”
我无言以对，或许我在等待一场盛宴落幕！
这顿饭，吃的胸肋胀满，似乎中毒不浅，我起身告辞。
“我们什么时间再见面？”
再见？再也无需相见。
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给朋友的信息居然没有发出去。
“姐曾浴火未死，如今钢筋铁骨，百毒不侵！”我按下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