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绝望的奔跑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论任何事,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每一个人。

许多年前,来自信大、科大、理工的一群学员来到号称“西方东点”的此地,收拾宿舍的时候在衣柜的角落发现一个落满尘埃的笔记本,上面字迹清丽娟秀,显是出自学姐之手:“在这里,每天都能看到学员绝望地奔跑。”

在此后的日子里,他们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他们用脚步丈量了院里的每一寸土地,他们用双手打扫了院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用汗水湿透了身上的每一件衣裳,往事与青春在这里一同逝去,唯一留下的只有似是而非宛如梦幻的笔记。每当翻开它,读着那一行行清秀的文字,他们不禁潸然泪下。

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

金黄的落叶堆满心间……

我已不再是青春少年……

那天下午我给强哥打电话,问明天去发现王国的票买了没,强哥沮丧地说:“买个屁,你他妈的明天就该走了!”我敢用一个月的工资来打赌,这绝不会是强哥的原话,因为他不怎么说粗话,这肯定是我的艺术加工,虽然怎么看都不怎么艺术。而后我听到团长在那头几里哇啦说了些什么,我问:“那货是不是又喝多了?”

没错,团长大人肯定是喝多了。

不只是他,那段时间大家总容易喝多,最夸张的是有一次团长在回宿舍的路上非要去买烟,买烟就买烟吧,我们去凌水超市买了一包玉溪,又花了一块钱买了一个打火机,这货还好死不死地一边抽烟一边朝来来往往的女同学脸上喷去,简直是太丢人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把他护送回208他的地铺上,在进门之后他充满感情地高呼了一声:“啊!208!我的家!”他那俯身亲吻地面的英姿千万年后仍将凝固在传说之中。

那一瞬,已成永恒……

去年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当然也伴着许许多多的痛苦,有的人辗转反侧,有的人挖空心思,有的人艰难抉择,最后还是散做满天星斗。所以每当拉练途中放下背包休息,看着满天星辉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去年临走,于小瀚对我说的那句:“你要去受苦啦!”

显然,我的这个选择是要受苦的。

就是这一点可怕,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是个疯子。

临了那一趟发现王国之旅没有去成,我常引以为平生之憾事,可是来到此地后我发现了一个一样有趣的东西,它的名字叫做ultimate obstacle.

这个东西玩起来是这样的:

你先要用索网或者绳子爬上一个四米高的平台,然后通过一段十米长的单根钢丝绳,爬完绳子是下端没有固定的软梯,它负责把你接回地面;然后你要利用几根横木爬上下一个四米高台,通过一段吊桥,由两根铁梁组成的滑梯滑回地面;接下来是“滚床单”,你要做的是从一张由棉绳和钢丝绳交织成的大床上滚过去,滚完床单之后往往是浑身疼痛头晕眼花,爽的不知所措,但是别急这才是六分之一。

接下来你要从左侧的跑道往回跑,蹬窗户爬墙头钻下水道,这个比较简单,从下水道出来重见天日之时就是希望降临之日,跑过一段横跨在水池上的独木桥之后,不超时间的话就可以及格了,此时已经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像我等水货到此止步。

如果你还有体力,大可继续玩耍,从独木桥跑回去,钻火圈爬下水道,从墙根三个两米深坑中跳下跳上各一次,从上面提到的大床下匍匐而过,从滑梯下面悬吊无数轮胎沙袋的空间里左推右挡,然后从软梯、钢丝绳(此时是双根的)、索网或绳子回到最初的起点,到这里你的成绩当然又高一等,当然,一大半人就此稍息。

如果还想接着耍酷,没问题,接着玩,下面是由几十根钢梁搭成的屋顶,你要做的就是在脚丫子不碰到地面的情况下通过,比如爬过去,从下方吊越过去等等,如果你可以一次跳六米高二十米远的话,直接蹦过去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通过屋顶之后又是一个比较难的障碍——“阳关三叠”,有三层平台,层高均为两米,本人协调性奇差,在这个地方屡屡失手,爬上去之后从六米高的平台上沿斜拉绳索滑下,据说感觉很爽……下一个障碍是最有看点的“啊噗通”,名字萌萌哒,玩起来很劲爆,你要做的时爬上四米平台,向下望去,一汪碧水正温柔地等待着你的纵情投入,接着你就“啊”“噗通”就行了……带着一身水爬出水坑,湿淋淋的翻越过两根横木,恭喜你超人同志,你可以拿到满分了。

可怕的是,这还不算完,还有最后一百米超级赛亚人区,轮胎弹药箱木头一百四十斤的洋娃娃都将是让你欲罢不能的东西……鉴于练成超级赛亚人的寥寥无几,这里我就不多啰嗦了,对了,通过的那几个哥们,报名参演龙珠Z请出门左拐!

这一趟总共600米,玩下来绝对外焦里嫩,比发现王国的那个沙漠风暴还爽。

在此地,“平生最累的一天”记录被刷新了两次。

第一次是上学期冬天,大家出去溜达了一圈,我记得是当天下午两点来钟出发,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回来的,这一趟大家逛得相当开心,丈量了直隶省近一百公里的大好河山,而且院里保障极为到位面包就着榨菜,吃的那叫一个带劲。——失策的地方在于,我本想买的彩虹糖买成了巧克力豆,它们俩瓶子长的一模一样,当时没仔细看,但是就这,一路上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其实说来,一整个下午和前半夜还是很轻松的,夜里十一点钟的时候开始犯困,但是路还要走,于是跟班里兄弟要了一罐红牛,这瓶神奇的饮料让我在接下来两个小时内保持了旺盛的精力,但是一点钟到来的时候再次困得不行了,红牛已经喝完,只好硬着头皮走,后来就直接半闭着眼睛边走边睡,能盯紧你前边哥们的屁股就行。每当到达调整点的时候就直接往地上一躺,背上有背包哩,——立刻进入一种无意识状态,十分钟过后听到哨声起身继续前进,虽然大脑还在迷糊,可是身体已经自己行动起来了。中间有一段山路,手电筒也没有,走得相当辛苦,我的脚上那八个大泡估计就是在那段山路上磨起来的。

天一亮我的精神状态立刻就来了,虽然脚疼得厉害。

那次遛弯的最后一个科目超级有意思,名字叫三千米奔袭,就是走回到大门口的时候听BOSS一声令下大家开始撒丫子狂奔,脚底像踩着一层气垫(其实就是一层泡,我的脚底起了八个,六个水泡,两个血泡,红红的,很可爱),那一刻,全队八十多人玩命一般向前冲去,怒吼声犹如一群受了伤的野兽,那场面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最后奔袭成绩甚佳,破了纪录。

那天的一百七十块钱,赚的相当困难。

赚钱。

大四下学期,我们宿舍有五个人,除了原配的四个,还有一个上面提到的团长在此打地铺,原因在于此公身居要职,BOSS经常找他,于是不胜其烦一大早就把电脑搬到我们宿舍蹭电蹭网,最后干脆把铺盖搬来打地铺不走了,成了钉子户。那段时间,宿舍里消灭了无数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

我们去年开始发工资,攒了几个月的,已下发了两万块钱,当时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我擦老子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啊,这能买整整七千份煎饼果子或者是近万个鸡蛋灌饼!

在发工资之前,有一回我给在京城的孙小辉打电话问哥们们的去向,他跟我说如果需要money的话尽管找他借,我当时硬生生忍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好啊”,而是淡定的说:“不用,还多得很,大四发的年薪还有许多,你在京畿重地法度森严,不免多有人事,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妈的金钱,到头来它总是让你难过得要命。

十一

一之后高地啊,十二惊惶瀑啊等等这些地方,都颇有一番风光,然而我们每次经过都是一脸苦相,因为不是在跑武装就是在打扫卫生——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讨厌风景优美的地方。但是跑武装啊冲山头啊干活啊出公差啊这些,都不可怕,这只是生活的常态罢了。

第二次“平生最累的一天”记录刷新就在不久前,我们在野外住了半个月,差点成了野人,最后的几天时行军输送,说白了就是走路,但是还要带着一身武装和上面提到的背包,第一天走了五十二公里,距离不算太多,但是已经是第二次记录刷新了,我是班里的火箭筒手,要带着一只长一米六粗十几公分的筒子,此物重量在十四斤左右。但要命的还不是这个,这个只能算第二,排名第一的是我的副手的装备,两个火箭弹,重量大概有四五十斤,就这俩哥们差点把一个班拖垮,由于班里我的块头最大,所以最后我是火箭筒手和副手轮流当,最后的最后背着那两个宝贝疙瘩连走了三个小时,晚上到宿营地后肩膀都快碎了。

刷新纪录的第二天下午,天公作美下起雨来,此地很少见这么大和持久的液体,大家大为兴奋,拿塑料布把背包一裹,雨衣一穿,精神亢奋地继续走路,雨一直下到晚上,路过村子的时候满大街都是水,跟河流一般,我们趟水而过,爽的飞起。

那天晚上的被子褥子全是湿的,睡得很难受。

十二

这里风景不错,我过得很充实。

十三

大概是因为即将滚蛋的缘故,离开DL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在离开一个地方之前总是容易想起上一个离开的地方。此时此刻,我是如此怀念DL的一切,我对那个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充满了感情。上次亲爱的小倪从天津赶来,待了半个小时即匆匆离去,那次短暂的会面对我对她都宛如梦幻,有时候打电话的时候她还会问,那是我是不是真的去了?我竟然无言以对,觉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们的学校离得颇近,坐406路公交车只需二十分钟不到,有时候骑自行车可能更快,当然有时候我们也选择步行,反正那时候时间宽裕的很,大部分情况下也不用急着去做什么,下午一般会在音乐喷泉消磨几个小时的时间,吃点水果啊零食啊什么的,看着一伙小孩子们开心地骑自行车啊溜滑板,晚上则会在星海公园打会儿羽毛球,她的球技远超过我,我真恨不得再长出两只手来。

大四临了的时候营里组织了一次拉练,我们的拉练一般晚上九点钟出发,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回来,行程大概在50km左右,四年级会分出一部分人来组织地方生,——我即为其中一个,目的当然是和亲爱的小倪一起走,还有一次我们俩一时开心,从她学校出发,路经星海公园一路往东,沿着滨海路到了傅家庄公园、燕窝岭公园,一路边走边玩,干掉了许多荔枝啊格瓦斯啊什么的,愉快的行程。

十四

临走的那天,小倪送我到机场,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我很想安慰她,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宣泄吧亲爱的人啊,你我必将付出太多,来走这段艰难的历程,我为你敬礼,我以你为荣。

十五

在本科四年之间,在音乐上我只遇到过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是本文已经提到过八十多次的团长大人,一首老谢的《冷血动物》唱的风生水起,另一个是我们专业一个很文静的男孩纸,外出实习的时候发现此公穿了一件印有Kurt Cobain的T恤,后来亲爱的小倪也受Grunge熏陶,练成了一首《雁栖湖》,令我叹为观止。

在此地,往常唱的都是军歌,不得不说军歌这玩意唱起来确实带劲,在上面两次刷新纪录的历程中,每当夜幕临近人困马乏即将溃不成军的时候,一首军歌唱起来立刻进入亢奋状态。但是在闲暇之际,还是喜欢把那些老掉牙的歌翻出来听一听,比如闻起来像十个雪碧啊什么的,那是我听的Nirvana的第一首歌,当时身心就被强烈的震撼了,正当我陶醉其中不能自拔之际,我们宿舍的春哥忽然转过身来诧异的说:“什么歌啊这,怎么这么难听,比我听到的最难听的歌还要难听啊。”

十六

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to fade away.

十七

而我们做的恰恰相反。

不管生活多么艰辛,我都要感谢世界给了我生的美好,在抱怨世道不公人心不古的时候,时间还是滴滴答答地流逝,时间的形状是一个锥形,每个人都是站在光锥的顶点往后看去,过往的生活总是海阔天空,眼下总是寸步难行。

——不要这么悲观,生活是美好的,当你与世界谈谈,就会明白无误地发现这一点。

十八

如果昨夜的雨永不停

我怎能知道你的消息

我怎能知道你早已离去

如果明天还没有阳光

什么时候才是早上

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遗忘

我醉倒在路旁的草地

是没有信心的结局

不用再抱怨幸福的童年

是多么短暂的一瞬间

时光慢慢把我改变

不管躲在什么里面

雨水淋透我身体

把我埋在雁栖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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