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发展超出人类这个范畴之前,人类的追求主要还是体现在对快乐的追求,或者说是对幸福的追求上。
虽然说绝大多数人会同意这个结论,但是,对于什么是幸福的理解,不同的人之间却存在很大的差异。有的沉迷于物质享受,有的流连于精神消费。
马斯洛为我们总结了五个层次的需求,也就是说,只要满足这些需求就是一种快乐,一种幸福。在这些需求里面既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并且从低到高呈阶梯状攀升。
马斯洛认为,大多数人都会希望满足这些需求,但这些需求并不是并列的。当所有的需求未得到满足之前,排在越前列的需求越具有紧迫性,比如对食物和安全的需求要比对爱和尊重的需求更强烈。
但是,当排在前面的需求逐步得到满足之时,它的紧迫性就会下降,此时,排在后面的需求紧迫性就会超过前者,成为个体最想要追求的选项。如此,依次推进,直到最高需求自我实现的满足。
因此,最幸福的人应该就是所有这些需求都得到满足的人,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心想事成。
这是一个很难实现的目标,我们知道,人生中总有一些不如意的事。而要每个人都实现,那就更难了。难点主要是两个:一个是资源是否足够丰富;另一个是如何解决人与人之间需求互相冲突的问题。
泰格马克为我们设想了这样的可能性:超级智能可以解决资源的稀缺性问题,而虚拟现实可以使我们摆脱生命形式的束缚,在不用面对人际冲突的情况下直接体验到满足各类需求所带来的幸福感觉。
但是,在这样的未来,我们是否还有必要保留那幅陈旧的皮囊?生命形式对人类文明的意义是否还必不可少?因此,那可能是一个全新的时代,是一种新的文明的跳跃,它并不适合当下人类文明的演化规律。
而我在此要讨论的话题,全部都是基于当下人类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即资源是稀缺的,且有缺陷的生命形式将不断地带来人与人之间的需求冲突。
在这两个基本前提下,可以认为,我们每个人的所有需求显然无法得到全部满足,因此,完全的幸福是不存在的,每一次幸福都将伴随着大大小小的不幸。
人类的整体福祉最终还是体现在其中的每一个个体身上,只有每一个个体都实现了自己的幸福最大化,那么,人类的整体福祉也实现了。
既然人类个体无法达到完美的幸福,那么,作为人类的整体福祉也是无法达到完美状态的。一个不完善的社会意味着,这个社会中既有幸福,也有不幸,有的人可能幸福更多,有的人可能不幸更多。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也可能存在有的社会比另一些社会更幸福一些。
如何来比较哪个社会更幸福,哪个社会更值得向往?人类希望向着怎样的方向演化,以及它事实上会朝着怎样的方向演化?这就是我希望探讨的文明演化规律,而人类,既是这条规律的创造者,同时又是受规律约束的参与者?
要了解社会整体福利的演化,首先得了解个体幸福是如何获得的。
首先来看一个用途广泛的幸福公式:
个体的幸福=满足个体需求的能力/个体的需求
从这个公式可以非常简约地看到,个体的幸福和两个因素相关:即满足需求的能力和需求量。能力越强幸福度越高,需求量越小幸福度越高。
这里的能力既有主观上的个人能力,也有客观上环境约束的影响。满足需求不仅需要个人能力,也需要客观条件。
马斯洛将需求分为五个层次,而这五个层次的需求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不同个体之间的需求是相互独立的,也就是说,你在消费需求的时候与他人无关,物质上的需求基本上属于这一类;另一类是不同个体之间的需求是相互依存的,你对爱和尊重的需求,需要他人对你付出爱和尊重,大量精神需求都需要在社会群体中满足。
第一类需求基本上和个体获取资源的数量有关,资源越多,满足需求的能力越强。第二类需求可能和资源相关,也可能不相关,它与我们的认知和观念相关。
但是,不论是哪类需求的满足,最终都体现在人脑中的某种主观体验。虽然,这种主观体验到底是什么,现在科学家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但是至少已经知道是什么引起了这类主观体验,甚至这些主观体验分别位于哪一块脑区。
目前来看,有两条回路可以将环境的信息传递给大脑,从而引发我们的主观体验,一条是通过神经传递,另一条是通过血液循环传递,最终改变脑区环境,刺激神经元,分泌神经递质。神经递质是引发主观体验的重要化学物质,比如大家比较熟悉的多巴胺。
虽然,这个过程非常复杂,但简而言之,所有需求的满足,都是通过两条信息通路将环境中的信息传递给大脑,从而诱发大脑分沁某种特定的化学物质,每一类化学物质组合都会产生不同的体验。
这个环境既包括像气味、触感、色彩等外部环境,也包括胃肠嚅动、抽筋、激素分泌等内部环境。外部环境通过人体传感器接收信息,内部环境主要通过内分泌系统传递信息。但不管是哪种环境中的信息,最终都将转化为化学物质,并引发体验。
需求满足的过程,一定会引发良好体验,这类体验可能由不同的化学物质诱发,但这并没有关系,只要是良好体验,都有一个共通点,即体验者会希望重复得到这种体验。而不良体验则相反,体验者会尽量避免重复体验。这就是人类行为背后的决策机制。
但整个决策机制还要稍微再复杂一点。重复体验存在递减原则,即不断重复相同的良好体验,快乐将递减,所谓审美疲劳;同样,不断重复不良体验,痛苦也会递减,所谓麻木或适应。
除此以外,人类的大脑比其他动物要更为复杂,主要是新增了大脑皮层或比其他动物要厚得多。这就意味着决策机制也要更为复杂。
大脑皮层演化出了许多高级思维程序。对动物而言,行为直接受情绪决定。这里的情绪是指个体主观感受到的良好或不良体验的外在表现。这就是本能,体验良好便继续,体验不好便改变策略。
对动物而言,这个决策机制基本上是通过基因预装在大脑中的。所以,它们的大多数行为都是出于本能。极少数动物可以进行简单的推理,从而将经验储存到大脑中,以便为下一次决策提供启发。
这套简单的逻辑程序可能是这样运行的:上一次听到铃声,得到了食物,大脑细胞会记住这次美好经历,下一次铃声出现的时候,“我会认为”也会得到同样的食物。
在动物身上,这套程序很大程度上也是自动运行的。重复的经验,会将短时记忆转变成长时记忆,并从中“总结”出一套行为模式。这个过程是自动发生的,这套模式一旦固化,便成为一种自动机。要运行这套模式,并不需要它们去主动地“思考”,而是,通过一整套生化机制,自动实现了行为决策。
人类的演化要比动物复杂了许多,主要就体现在这套模式的复杂程度上。比如人类从经验中得知,有些食物很好吃但却不能吃,因为是别人的;有些别人的食物是可以吃的;有些别人的不好吃的食物也是必须要吃的等等。
一套模式就是一套规则,人类的规则非常复杂,一个简单的事情可能需要大量的规则进行规范。只有人类的大脑其存储能力和计算能力能支撑这样复杂的模式。
人类甚至可以在这些模式上总结出更高一级的规则来,我们把它叫“认知”和“观念”。其实认知和观念也只是一些模式,只是更高级的模式。它拉长了决策时间,使得“我们”有时间在不同的模式之间权衡。
为什么是“我们在思考”这个决策问题,而不是模式的自动机制?就像发生在动物身上的简单模式一样。为什么不能是一群模式通过化学分子互相竞争?自我意识在这个过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