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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在一个云雾缭绕的清晨，闻着花香，踏着石路，往小村方向走去。我想看看我走时村口的那棵红枣树；更想看看，我一直难忘的你。
村里家家户户的房子都翻修了，只有你和父母还住在老屋里。村口那棵红枣树，留下了我们太多童年和青少年的美好回忆，望着那结满果实的红枣树，我不禁眼前模糊，而记忆却无比清晰。
一
小的时候，我总喜欢跟在你的身后。小脚上穿着的布鞋，常因为路上的泥泞而脏了前脚和后足。我走不快，却想跟上你的步伐，于是一路小跑追赶着你。
而你每次发现我的时候，总是疼惜地停下脚步，把我抱在怀里往前走。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抱着我前行多吃力，可是你却坚持着，为的是让我不要太累。
那时候，我就在小小内心悄悄地说：我有个哥哥，他疼我。
你去上学了，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估摸着你快放学了，我就跑到村口等你。因为人太小，没走多久，就会觉得累了。
于是放学的你，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却不忘把我背在背上，让我拿着你给我编的花环，一路欢笑地走回家。
有了你，我不再害怕养父母对我的打骂。因为我知道哥哥会护着我，只要你知道他们虐待我。而我怕你吃亏，从来也不敢告诉你。
我只是每天都想快点见到你，有了你，我就觉得安全、快乐、温暖。
那时的我，多小啊。那时的你，也只是个孩子。而我们却对彼此有了那么深的感情。我渴望着哥哥的保护，而你也绝不让任何人欺负我。
村里大人小孩都知道，我虽然没有父母爱，却有哥哥疼。而大家也知道，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哥哥，却比亲人还呵护我。
我最喜欢在村口那棵红枣树下等着你。等你爬上树，去给我摘红枣。多甜的红枣啊。你每次摘完，都舍不得吃，用手帕包好后，全给了我。然后叮嘱我说：快点吃完，别让你爸妈看到。
我一直听你的话，于是每次都是趴在你的背上，在到家之前把它们吃光。当我在你背上，用小手把红枣递到你嘴边时，你总是笑笑说：“秀秀吃，我不喜欢吃红枣。”
我是多么喜欢趴在你的背上给你唱歌听啊。你快乐地听着，我开心地唱着，回家的那条小路可真短，短得让我还没有体会尽快乐的真谛，就要面对凶神恶煞的养父母。
他们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把我暴打一顿。我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是多么小心翼翼地在他们面前生存啊。
所有的家务我都做，那年我才五岁，个子小，力气小，胆子更小，可是他们却让我洗衣、做饭、打猪草、扫院子、看弟弟。
我好累，也好困，但是却不敢歇一下。因为白天如果让他们不满意，我在黄昏就不能去小村口等你了。
我做着与我年纪极不相仿的事情，可是却换不回他们丝毫的满意和同情。我从没奢望他们能像父母一样疼爱我，只求他们不要打我，可是这就是奢望。
我在挨打受骂中，一天天长大。我最大的渴望就是能跟你一起去学校读书。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
养母长得一副刻薄相，有着农村女人的泼辣和蛮横。她发起怒来，比养父还厉害。那个周末的上午，弟弟睡着了，我忙去洗衣服。
没想到他中途醒了，哭着滚到了地上，在邻居家玩麻将的养母听到了弟弟的哭声，奔回来时，我已经把弟弟抱在怀里惊慌地哄他了。
看着养母瞪起的三角眼，我害怕极了，知道免不了一顿打，却没想到她会用藤条抽我。那藤条打在身上真疼啊，像是把肉撕裂后，再往里灌上辣椒水一样的痛。
我哭叫着想要躲避，可是这更加激怒了养母，她追赶着我，拼命用藤条抽打着我幼小的身体。我哭着求她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弄摔弟弟了，可是她不想放过我。因为我让她的儿子痛了，哭了。
家里发出的哀嚎和咒骂声，引来了邻居和你，唤回了在邻居家喝得醉醺醺的养父。
养母冲着养父一通告状，凶残的养父瞪着他醉醺的双眼，拿起院子里的铁棍就冲我挥过来。
家里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他们有的堵在大门口，有的骑在围墙上，观看着院子里的哭喊叫骂，逃窜追逐。
有几位好心的邻居劝养父母别这样打我，会打坏的。可是他们的言语很快就被各种嘈杂声给淹没了。我依然孤独无助地被抽打着。
我下意识地叫起了你的名字，我想哥哥来救我，来制止他们对我的伤害。于是，在我被养父扑倒在地上，本能地抱着头想躲开他的铁棍时，你出现了。
你猛地抱住他的腰，把他往后拽。十岁出头的你，其实没有多大力气，但是你就是不放手，养父揪起你的衣领把你扔在了地上，你爬起来继续去抱他的腰，然后大喊道：“秀秀快跑，快跑。”
我哭着看着被他摔来摔去的你，挪不动步子。这时你的父母来了，他们喝斥住正在摔打你的养父，然后带走了你。我望着你一瘸一拐的背影，心疼地哭了......
二
我永远忘不了十二岁那年那个周末的下午。
养母带着弟弟回了娘家，养父又去邻居家喝酒了。我一个人在家收拾屋子，洗衣、做饭。突然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刻意地放轻，刻意地放缓，可就是这刻意的轻与缓让我紧张恐惧。
我猛地回过头，看到养父那张喝得通红的脸和那双充满邪恶的眼睛。我吓得惊叫了一声，想往外跑，可是却被他抓住甩了回来。
酒气冲到了我的脸上，胳膊被他捏得生疼。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我害怕，我厌恶他这样靠近我。
他用力把我搂在了怀里，然后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探寻我的身体。我害怕、无助、恐惧地哭喊着，"救我，哥哥救我”，可是你听不到。我的嘴被他肮脏的大手捂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情急之下，我本能地拯救着自己。我狠命地咬住他的手不松口，然后用脚去踢他的腿，拼命地踢；去踩他的脚，猛命地踩。
于是他像动物一样嚎叫着推开了我，不停地甩手，然后用双手捂住脚，在那里单腿蹦高。我则趁着这个当儿，夺门而出，向你的家奔去。
我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远，可是我跑不动，恐惧、伤心与委屈，让我感觉腿里像灌了铅一样的重。一路哭着，浑身发抖。
那一刻，我是多么渴望快点见到你，因为有你在身边，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其实你也不过是个18岁少年，但是我知道你会拼了命去保护我，不许任何人伤害我。
终于跑到了你的家，我站在门口哭着叫你的名字，却不敢往里面走一步。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可怜。
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父母疼爱，只有我孤苦一人。辛苦劳累我不怕，被养父母虐待抽打，我也忍耐着。
可是，那个畜生今天想糟蹋我，令我恐惧，让我害怕，使我厌恶和憎恨。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间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在身边保护心疼我的亲人，而你是唯一一个愿意保护、心疼我的外人。
我的哭喊声惊到了屋里的你和你的父母。你率先跑了出来，看到衣衫褴褛、头发零乱的我，你愣住了。然后，你俯下身，双手扶住我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我：“秀秀.....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着关切询问我的你，我心里的痛楚与委屈一齐涌了上来，我扑到你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紧紧地抱着你，把头深埋在你的胸前。你的体温让我感到温暖，你的胸膛让我觉得安全。
你抱住我，轻轻地抚摸我的背脊，然后低头对我说：“不哭，秀秀，不哭。告诉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依在你怀里不想离开，我依然浑身发抖，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只有在你的怀里，我才能有安全感。虽然我知道我不能永远这样依偎着你。但是我想让这短暂的温暖长点、再长点。
我在你的怀里，呐呐地讲了养父欺负我的经过。你沉默地听着，然后，把我轻轻从你的怀里推开，让我坐在椅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你的父母也站在了身边，他们听了我的讲述，不禁叹了口气。你妈妈轻轻地说：“这两口子，真是造孽啊，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
你爸爸气愤地拍了桌子，他是村长，一个很正直善良的好人。“太无法无天了。我得找他说道说道。”
而你，捏紧了拳手，冲出了家门。任你的父母怎么喊你，都不回头。等你再回来时，衣服破了，脸上挂了彩，但是眼睛却是明亮放光的，而且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你笑得真好看，那么阳光、那么善良、那么真挚，让我觉得你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勇士，有你在身边，世间一切坏人都无法靠近我。
你的父母怪你怎么去揍了那个畜生。那是个没有轻重的酒鬼无赖，你只有18岁，要是被他伤了，才是不值得。
可是你却正气地说：“就是要揍这个畜生，让他以后永远不敢再欺负秀秀。”
然后，你郑重地对你父母说：“爸妈，咱们把秀接到家里来住吧。秀一天天长大了，跟那两个坏蛋一起，太危险了。
尤其是那畜生，一定总想着要欺负秀......秀实在是太可怜了。爸妈，把秀接过来吧，我把我的床让给秀，求你们了。”
看着可亲可爱可敬的你，为了我，这样乞求你的父母，我心里感动极了，不禁哭出了声：“叔、姨，求你们让我过来吧。
我什么都会做，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只要给我一小块铺盖，我晚上睡在地上，只要别让我回去那里，我害怕他们，我恨他们。”
好心的你的父母默默相视许久，还是你父亲先开了口：“秀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行吧，就过来给我们当闺女吧。明天我去跟那两口子谈，他们要的就是钱。”
我激动地含着泪，深深地给你的父母和你，鞠躬致谢。而你，则高兴地把我抱起来，欢呼转圈。那晚，我睡得很香，很甜，很安稳。
第二天，你的父母去养父母家，怒斥了养父的禽畜行为，同时提出要把我接走。养父母对我从来没有好感，不过是当成一个使唤丫头，呼来唤去罢了。而今有人要领走我，还给他们钱，他们当然暗喜不已。
三
于是从那天起，我远离了黑暗和罪恶，远离了养父母对我无尽的折磨与虐待；从那天起，我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有了善待我的亲切慈祥的叔姨；有了呵护疼爱我的你。
你父母给我交钱，让我去上学。我似乎在学习方面很有天赋，同时对知识有着无限地渴求，所以我学习很好，也不吃力。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
相比之下，你的成绩就显得逊色了许多。可是你却由衷地为我高兴。
每天早晚，我们都结伴去上学，再并肩走回家。清晨的露水和傍晚的夕阳，是我们感情的见证。
我喜欢你高大阳光的样子，喜欢你对我的宽厚与包容。你是多么宠爱心疼我啊。而我在你面前，总是那么快乐、幸福、安心、舒畅。
小的时候，心里觉得你是我的哥哥，时刻都会保护我不被别人欺负的好哥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长大了，你在我心中，不仅仅是哥哥，还成为了我的渴望与眷恋。
你对我的感情也在发生着变化，从心疼到爱恋，形成得如此自然。于是在我们去上学的小路上，一如既往的快乐与开心中，又平添了一丝幸福与温暖。在夕阳的余晖中，相视一笑的默契与渴望，只有我们两人才懂。
高中毕业后，你没能考上大学。通过父亲的关系，在镇里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你挺满意，我也觉得好。
有个稳定喜欢的工作，你的生活更加充实了。而我依然优秀着，依然勤奋地读着书，我的理想是考入名牌大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我心中，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你的牵挂与喜爱。
四
也许我们之间的相互爱慕，被你父母看出来了。这不是难事，村里人都知道我们感情深，从小就深。只是那时是一种亲情。而现在，是两个年轻的心的碰撞和渴望。
你的父母不淡定了。他们是极其善良好心慈祥的长辈，否则我也不可能脱离苦海，有了温暖的家；更不可能去读书学习知识。可是他们不愿意我们在一起，极其反对。
其实很早，村里就有了流言，说我养父禽畜不如；而我，已经伤痕累累。养母还因此跟养父大吵大闹过，只不过那时，我已远离了他们的龌龊与罪恶。
人们似乎对别人的苦难，有着本能的好奇与探究。然后再添加上自己潜意识里渴望的元素，让情节更生动，让当事人更悲惨。
我无法明白他们的用心，更不能明白，为什么人类会这样不遗余力地把伤害同类作为自己快乐的手段和源泉。
养父虽然是畜生，但是他没有得逞。我本能的反抗、哭喊和挣扎，让我逃过了他的伤害。而你父母对我的救助与保护，也使他之后，没了欺负我的可能与机会。
可是村里人不愿意相信，这对他们来说，太无趣、太普通、太平静了。在他们的想象中，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他们看来，我就应该是那个被蹂躏、被摧残的无助女孩。这样可以让他们在茶余饭后多份谈资；也能时不时在互相嚼舌的时候，表现出那毫无真心可言的所谓同情。
我不怕人们在背后非议我。我也不会去跟他们解释。我性格中的隐忍和倔强，让我不惧人们的流言蜚语。可是我怕你和你的父母不相信我，真的怕。
那天放学回家，在院子里就听到你与他们的争论。
“为什么不可以往好里想秀？她已经够可怜的了，一个孤儿，被两个畜生虐待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干嘛还要谗言诋毁她？”
你痛苦地高声说到：“别人不相信她也就算了，你们怎么也这样想她？爸妈，别说秀没有被那老畜生糟蹋成，即便真的如此，那是秀的错吗？我们难道不应该更加怜惜她吗？”
你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和哭腔，我听着感动也心疼。
“儿子，你说得没错。我们也喜欢秀，她是个好女孩，也真是可怜，所以当初才把她给接过来。”你父亲的声音响起了。
“可是，儿子，人言可畏，你读过书，不会连我懂的道理都不明白吧。”他的声音里透着焦虑与无奈。
“秀跟那两个畜生生活那么多年，被他们虐待，咱是见过的。那年那天，秀哭着跑来求救，咱也是见过的。你说，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谁能知道呢？
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也是我们一生的骄傲。娶媳妇，当然要清白的人家。这么说吧，即便秀是清白的，她跟那畜生生活了这么多年，这名声也不好。我们家不能要这样的媳妇。”
你父亲冷冷的声音，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头，我站在院子里流泪了。
你在沉默许久后，定定地说：“除了秀，我谁也不要！”然后冲出了屋子，看到了泪中的我。
你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我回来了，更没想到我听到了，流泪了。于是你奔过来，拉上我的手，跑出了院子。
经过村口时，你停了下来，望着那棵高大古老的红枣树，呐呐地说：“秀长大了，再也不能趴在我背上吃红枣了。”
你冲我笑了笑，那笑很苦，那笑让你的眼里顷刻间充满了泪。
我也含泪冲你笑笑，然后拉着你的手，跟你去了后山。山里的风好凉，我的心好冷。你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我抬头看你忠诚、善良、明亮的眼睛，猛地投进了你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抓住你胸前的衣服。我想告诉你：我是多么地爱你，珍惜你。
你拼命地抱住我，把下额抵在我的头上，亲吻我的头发。你的怀抱好温暖，真安全。我不想离开，也舍不得离开。我在心里默默地问你：哥哥，你的怀抱，只属于我吗？
你哭了，泪流在了我的头发上。“秀，我只爱你一个人，只要你一个人。真希望能带你去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就我们两人，一辈子在一起。”
你胸前的衣服被我抓皱了，我想就这样抓着你，抱着你，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你，就永远属于我了。其实在心里，我想成为你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我隐约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虽然我相信你对我的爱恋与忠诚，但你终究是一个孝子，又怎能违背父母的意愿？而我始终感谢他们给予我的救助与关爱，又怎能伤他们的心？
所以，我想成为你的妻子，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一刻。
可是你啊，你是多么善良、美好的男人，你抱着我，深情地对我说：“秀，我的秀，等有一天，让我娶了你，成为我堂堂正正的妻子，那时，我们将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那个夜晚一定美好得让我们终生难忘。”
我们相拥哭泣了好久，把自己对对方所有的爱恋、渴望与真情，都通过这拥抱，这亲吻，这流进彼此嘴里的泪水，传递给自己心爱的人，久久不愿分开。
五
那个周末，玲姐来了家里。你父母热情地接待了她。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虽然有着明显的乡土气息，但那丰满的身材，灵活的双眼，和那在镇上工作所练就的场面上的活份，令她散发出刺眼的光。
相比之下，我的清纯与朴素过于学生气了。
我不喜欢她，从她一进来就不喜欢。我讨厌她夸张的热情，和自以为很高明的应酬。在我看来，那是没文化的人，却硬要装出一副人上人的拙劣的做作。
屋里只有你父母和玲姐的笑声与寒暄。你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而我坐在椅子上，心痛不已。
这个高调的女人，就是你父母给你寻下的媳妇；就是要把我心爱的哥哥抢走的坏蛋。我恨她，讨厌她，连带着你父母的笑，一起讨厌。
只因了世俗的观念，只因了内心的狭隘，他们把我推了出去，让我失去我爱的人；也让我爱的人，丢了他的挚爱。这样的父母是好，还是恶？他们在我心中那慈祥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了。
饭桌上，你和我都没说一句话。你母亲曾多次用眼神暗示你与玲姐多说说话，可是你佯装不懂，只低头扒拉着米饭，没有吃菜。而我，连米粒都懒得扒拉。
傍晚时分，你把玲姐送到村口，回来走进了我的小屋。我们泪眼相对，同时向对方敞开了怀抱。你和我都知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等有一天，她成了你的妻子，我们就只能在梦里相会了。
我在你怀里贪婪地闻着你的气息，感受着你双臂的力量和温暖。我呐呐地问你：不能不娶她吗？你爱的是我，对吗？我们一起走吧，我去上大学，你去我大学所在的城市工作，我们相守一辈子，好不？
你用心、怜爱地抱着我，痛苦无奈地说：我怎么能违背他们的意愿？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又怎能远离他们去他乡？
我无言以对，心如刀绞，冰冷如坟。
六
渐渐地，你与玲姐多了来往，你的脸上也出现了许久不见的笑容。我猜你是在慢慢接受她，接受你父母给你安排的“清白”女子。
你依然关心我，疼惜我，却不再单独来我的小屋，我从此失去了你的怀抱。
于是我明白了，你的心已经随了玲姐，她可以让你笑，让你快乐了；你忘了对我的爱，忘了对我的承诺，你把我放在了半路上，我又要一个人坚强地走了。
从此，我不再与你说什么话。即便说，也是客套得让我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的言语。而你每次看到我，都要盯上半天，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的父母依然善待我，而我却在心里与他们有了很大的距离，他们无情地夺走了我最心爱的你，我不再爱他们。
高考的成功，让我走出了村子，去往那个众人向往的大城市。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你来到我的小屋，跟我告别。我们站得好近，能感觉到彼此的紧张、呼吸、激动和不舍。
然后，你突然把我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不愿意离开你的怀抱。
许久，你低下头来寻找我的嘴唇，我没有拒绝，用心地回应着你。我知道这一别，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心甘情愿地想给你温存、温暖和温情。
然而，你最终推开了我，推开了我们的感情，封闭了自己的心。
你痛苦地对我说：“秀，我是笑了，可是那不是玲带给我的幸福与快乐，而是我丢了你之后的苦笑。
我舍不得你，却必须舍弃你。因为我父母的意愿，更因为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的世界应该是宽广无边的，我配不上你，虽然我是那么爱你，珍惜你。
秀，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就快乐。你知道吗，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爱过的唯一一个女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我最心爱的人，这个世界最宠爱疼惜我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苦了自己，又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我有些恨你的懦弱与自卑，可是我无力改变现实。只能将泪水尽情地洒在你的胸口，让它烫热你的心，让你永远记住我对你的情。
临走那天清晨，你提着行李送我到村口。在那棵红枣树下，你最后一次把我抱在怀里。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你的亲吻，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与你的温存，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所以当你那温热的散发着清新气息的双唇靠近我的时候，我们都哭了，在没人的红枣树下，把那无尽的爱和不舍，都融进了这个深吻中，久久不愿停下......
七
大学的生活紧张忙碌却丰富多彩，这让我充实且快乐。我时常会想起你，想起我们村口的那棵红枣树。眼前总浮现出那个梳着两个小辫儿，粉嫩可爱的小姑娘，跟在你的后面，叫“哥哥”。
而你吃力却用心抱着我回家的场景，也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不禁眼睛湿润。
时间飞逝，当再次踏上回乡之路时，我已经研究生毕业了。不知怎么，心里竟然那么紧张，又那么渴望。我想看看我们的红枣树，更想看看我难忘的你。
终于见到了你， 我却觉得有些陌生了。你没了以前的阳光和朝气。不到三十岁，却有了岁月的沧桑感。
你见到我，很意外，也很拘谨。而我见到你的那一刻，除了心疼，也没有爱的渴望了。时间真的很残忍。
你的父母见到我，依然慈祥地笑着，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自责与后悔。
坐下吃饭时才知道，玲早就跟你离了婚。她本也不爱你，只是因为当时与别人有了孩子，那人又弃了她，她只能找你来掩饰一下自己的窘境。
当孩子生下之后，她就在一天夜里，跟着情人跑了。她把那个并不健康的孩子留给你，没有丝毫的不舍与留恋。
倒是你，为了给那个孩子治病，费了不少心思，跑了许多地方，也去了我所在的城市，却没想着要找我。你说，你怕见到我，虽然你想我。
孩子最终没活过来，你为此流了不少眼泪。可是却也在埋葬孩子的时候，松了口气。是啊，你为了这个不是自己的骨肉，做得仁至义尽了。
饭桌上，大家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了生分，第一次没了默契。
吃过饭，我提议去村外走走，你点点头，跟在我的后面，走出了院子。
村口的红枣树依然茂盛，依然高大古朴。在树下，我抬头望向你的眼睛，在那里看到了你的泪和我自己。
我曾经的恋人啊，我是多么希望你一切都安好，你好了，我的人生也会幸福快乐。我们相视笑了，那笑里有泪水，也有祝福。
我知道，我依然心疼你；我知道，你依然爱恋我，但是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逝去的一切，就如飘走的叶子，再也没了根。
红枣树依然坚强地活着，它见证了我们青春的恋情。现在，虽然那情已不再，可每当想起时，心灵深处，依然会泛起最柔软的波澜。
我们的双手握在了一起，也许明天就要天各一方，爱情已经逝去，但心中的红枣树依然会传递着我们对彼此的牵挂、思念与祝福......
文|枫叶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