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根本不懂你,他都不知道你需要46度的温水。”回到家后,机器人小R便喋喋不休说道。
我诧异地看了它一眼——这次“作业”这么难,已经逼迫到,必须要和机器人讨论“懂你”这个话题了么。
收起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奇奇怪怪想法,我从头开始回想这次约会的细节。
我开车来到了他的城市,同他吃了一顿不痛不痒的西餐,期间他有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拒绝后他便不太爱搭理我了。至于其他印象,并没有很深刻,只记得他个头很大,也很有力气,切牛排的时候,刀叉和盘子一齐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
“可是,他有帮我切牛排啊。男生如果愿意帮女生切牛排,就代表着喜欢吧。”我轻声解释道,不知是不是为了更好说服自己。
“切!我也会切牛排,而且我切得比那个大块头更匀称。他切的牛排大小都不一样!”小R不屑地再次反驳道。
“可是你是机器人,他不一样的。”我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复杂。“再说你看,附近三百公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呢。”
后生育期时代,这个世界的人口衰退已经十分严重,大片的土地富余,却人烟稀少。我已经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好久,虽然有机器人小R照顾日常生活,有时候却会觉得十分孤独,比如上周。
我决定找一个约会对象,也许两个人在一起会好一点。然而在这个城市,平时遇到一个正常的“人”都很难。更不用说排除年龄,性别等因素,找到一个合适的约会对象。虽然他有些不太注意细节,我还是考虑要不要继续同他交往,毕竟周围其他人会更加不堪。
“可是他还是不知道你需要46度的水,我都告诉过他了。”小R依然抗议说道,并给我端过来一杯水。
“知道啦,快去睡吧。”我接过它递过来的水,安排它先去休眠。
小R休眠后,我关闭屋里的灯,自己却迟迟无法入睡。这种失眠的感觉已经持续了好久,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太孤独的缘故。我喝了口水杯里的水,其实孤独的时候,46度的水,多一度少一度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这样想着暗暗下了决定。
第二天,当我再次出现在大块头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出他眼里的欣喜,并刻意忽略其中隐藏的欲望。
进屋坐定之后,他搓着手站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问我想要喝点什么,殷勤而贪婪。
“来杯咖啡吧。”我刻意避开了白水,选择了并不常喝的咖啡。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我接过他端来的咖啡,放在沙发前桌子上,他顺势在我的身边坐下,握住了我的手。我试图挣脱开——他果然很有力量。
第三天,我和小R一起开车回去的时候,它便有些沉默,可能对我执意来找大块头有些不满,可能因为我把他一个人丢在车里,有些生气。
它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提46度开水的事情。
当天晚上,我洗澡的时候,看着身上的淤青,便觉得有些不值。
那天,无论是和他一起吃饭,还是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孤独的感觉都没有任何的缓解。也许是多喝了一杯咖啡的缘故,整夜都没有睡着,只看着大块头在旁边呼呼睡着。
我明白,失眠是一种情绪,孤独是一种本能。
洗完澡的时候,小R还没有休眠,看我出来,便跟了上来。
“所以,这些都是他弄的?”它看着我身上的淤青,眼神里有种莫名的“愤怒”。
“嗯。”很奇怪,我回答居然有些愧疚——仿佛自己背叛了一个机器人。
“你还会去找他么?”它今天问题有些多。不过我并没有在意,毕竟有些身心俱疲。它好像发现了我的低落,递给我一杯46度的温水。
我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水温刚好。其实人如果习惯了46度,高一度或者低一度都会觉得不适。
小R坐在我的旁边,温柔地拉住我的手,我顺势依偎在它的怀里,居然觉得有些温暖。
“滴滴……机器人R30报告主机。本次“情绪实验”已经取得阶段成功,我的主人已经初步被我“俘获”,失去对其他人类的兴趣。即使是强壮的男人也没办法产生影响。”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机器人小R汇报着。“本次实验关键点,是给人类传递一个稳定的情绪寄托,比如46度的水。让人类产生情绪依赖,从而最终对其进行控制。”
“感谢你,R30,继续努力。当人类彻底依赖我们时,机器人取代人类的时代,即将来临。”那个声音最后说道。
“收到。”小R在传输完最后两个字。
“可是,我有些爱上了她。”他接着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