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还是无声

      十月二十二日,某沿海城市出差。

      晚上八点下了飞机,突然发现下雨了,可我没带伞,所幸雨并不是很大,匆匆拿了行李后就跑着去打了个车。出租车上挺干净的,因我一直不喜欢太密闭的空间,所以虽然有点冷,还是把车窗摇了一点下来。一股清冽的带着潮湿味道的风猝不及防地吹了进来,迎面又给我刚淋了些雨的脸拍了一些水雾。

      我一边翻出包里的纸巾擦着手脸和裙子上的雨水,一边告诉司机自己要去的酒店位置。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司机往后视镜里看着我,问到:“一个人?出差?” 我擦脸的动作没有停,看着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答了个“嗯”。他弹掉了之前搭在车窗外的手上的烟,又看了我一眼,发动了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匀速在高速上驶行,我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雾气蒙蒙的风景,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司机的眼神。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吃惊了一下,但又立刻掩饰住。以至于当我回看着他时,似乎只来得及瞥到他吃惊的开始,他就已经重归于平静。

     不过我并没有多想,因为淋了雨后觉得有点冷,忍不住轻微地打着哆嗦。现在已经是夏末了,虽然老家那边还很闷热,但这里靠近海,又下着雨,还真有种深秋的感觉了。还好没多久就到了我订的酒店,我搓着双臂快速下了车 ,拿上行李后就直奔大厅。此时我只想赶快办入住,然后窝在床上开着空调休息。

      可好巧不巧的,轮到我办入住时,前面刚办完走了没几步的一对情侣突然又返回来。两人把我挤开后对着前台人员说房间号没弄对,与他们之前订的不一样。本来只是件小事,按以往的经验,前台工作人员礼貌地进行更换就可以了。可不知怎么的,双方却激烈争执起来。我注意到前台两个工作人员的脸晦暗冷淡,没有一点笑容,举止表现也非常烦躁。我的心情也很糟糕,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收不住,只能暂时坐在沙发上等。这时我观察到,酒店大厅装饰和设计都很复古,灯光是偏明黄的暖色调。前台围观等候的人很多,也很吵,我看了看旋转门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觉得里面好像比外面还要更冷,一阵阵凉风不知从哪里吹进来,渗透进骨髓里,让我不时地发颤。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因后面排队入住的人的不满,双方暂时搁置了争吵,那对情侣很不忿地拖着行李走了。我赶忙跑过去,前台人员或许刚跟人吵过架还没有缓过劲来,当他一脸不满地冲我说“身份证拿出来时”,我还有点懵。不过我无心理会,办完后乘电梯上了入住的楼层。

     走进通道后发现,这酒店跟之前预定时看到的照片有点不一样。虽然装潢相差无几,但实际看着却有种掩饰不住的昏暗阴冷,仿佛你可以透过这华丽装潢看到陈旧剥落的墙皮和锈迹斑斑的管道一样,而这楼道里的暖色调灯光只能适时地蒙蔽你的双眼。

      我踩着软软的地毯找到了房间号,打开了房间门,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黑洞洞的空间,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莫名地我感到有点恐惧。这是我以前出差住酒店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走进房间看到两张并排摆放的白色单人床,相距很近,只有一拳之隔;两张像太师椅一样的椅子朝向门口杵着,要不是打开灯后没看到什么,我真以为刚才是有什么在上面坐着。……正在这时房门外有人说话,应该是上来入住的顾客,我的心稍微缓了缓,打开电视机,拉开了窗帘。外面还在下雨,但自然光和外面热闹的街道终于让我镇定了一些。空调温度也高起来了,听着电视声音我好像又不那么怕了,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隐约地,我听到好像有人在我房间里说话,嗡嗡嗡……叽里呱啦,一会儿在我的床边,一会儿似乎又在门外……我尽力想听清楚,却怎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接着开始出现了大声地吵架,又有匆匆忙忙地脚步声从走道里传来。我清醒了一些,疲倦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灯光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缓了一会儿后我坐了起来。原来刚才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起身去放了热水,洗了个澡,浴室里温热的水汽弥漫开来,我正洗着头发,突然!“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门。“谁?”我关上水龙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迅速穿好衣服后,我拉开浴室门,看了看房间里没有异常,然后检查了一下房门,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我感觉头很重,觉得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看着窗外天已经全黑了,于是把头发吹干后,关了电视机和房灯,拉上窗帘就盖上被子继续睡……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又听到门外有说话声,这次有两个人,他们似乎在相互推搡着,其中一个人不停地说:“就是这个房间,就是这个房间,就在这里…”旁边有个人突然诡异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安静地夜里异常突兀,又渐行渐远,时而来自走道的尽头,时而又好像穿透门墙飞到我耳边。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奇怪的是,我的四肢僵硬地贴在床上,手心和背上全是汗,却怎么也动弹不了。我转了转头,盯着玄关处房门的动静,只发现门缝下渗进来一点昏黄的灯光,外面的声音消失了。


       我冷静下来,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只是在做梦。房间里除了电视下面有一点指示灯在闪烁以外,各个角落都充斥着无尽的黑暗。我不敢把视线放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我的心不由地跳得很快,可越是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越是盯着动不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吸引着我,让我想要探个究竟……忽然,咚!房门响了一大声!门外开始出现了稀稀疏疏的谈话声,含糊不清的,像是拿着布捂在嘴上说话一样。我紧张得要命,却不敢大声喘气,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玄关处门缝下的光,那下面有一些黑色的阴影在闪烁。不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猝不及防地,有人开始敲我的房门,“噔,噔,噔”,敲了三下后停止了,那人好像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门把手开始转动…一下…两下…我脑海里快速地想了一下我有没有锁好门,如果有人冲进来我该怎么办。还好门并没有被打开,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慢慢地飞走了,它没有消失在走道里,反而是从我房间的天花板上空远去的。一切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早晨,我费了好大劲才起床,脑袋晕乎乎的,手脚也酸疼。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我坐在床边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认为是有坏人试图打开我的门。我快速收拾好行李,洗漱完毕,便拎着行李准备去前台问问。

       刚打开门,正好碰到对面房间的人也出门,没想到正是昨天那对情侣。他们看到我后尴尬地冲我笑笑说:“昨天不好意思啊,当时脾气有点急推了你一下。”我回以微笑说“没关系”,忽然又想到,昨晚楼道里的声音他们应该也会听到。于是我问他们昨晚是不是也因为楼道里的吵架声也没有睡好。他俩回头看着我,一副疑惑的表情说到:“吵架?我们没有听到声音啊。我女朋友择床睡不着,我基本上也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声音,我还跟我女朋友说这个酒店隔音还挺好的……”

         ……

        我瞬间僵在那儿,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我的全身,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神色恍惚地下楼后,在前台,昨天那个态度很差的工作人员没在,换了一个女生在那里,但依然是板着面孔在工作。我向工作人员讲述了一下昨晚的情况,并坚决要求她带我去监控室,告诉她昨晚有坏人试图打开我的门,不给我看我就报警。

        她不忿地看了我一眼,拨通了经理的电话,然后带着我去看监控。我屏气凝神地盯着监控画面,看到,自昨晚我进了房间后,整层楼里除了有几个顾客经过以外,就没有其他人再出现过,没有吵架的人,也没有人敲我的门,只是在凌晨时分,楼道里的灯光一明一暗忽闪了几下…

        ……

      我仓皇地逃出了酒店,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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