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羊肠小路的故事

吕改玲

        去年寒假,假期长了些,新年过后距离开学的日子还有十几天,老家的人基本走完了,弟弟妹妹们也开学了,爷爷奶奶也随即就到镇子上去伺候他们了,父亲继续出去打工挣钱了,老家只剩下了生病的母亲和我,很是凄清和落寞。照顾好母亲后,我总喜欢瞎溜达,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村前村后闲转悠。


        有一天我无意间走到了我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那几间窑洞跟前,宽敞亮堂的窑洞已经破败不堪,院子的土墙经过几度春秋的肆虐却依然严肃地挺立着。难怪爷爷奶奶老是念叨着要回窑洞去住,不仅仅是因为在这黄土高原上窑洞特有的冬暖夏凉之感,也因为它是他们那一辈人辛勤劳动的成果,满含厚重的踏实感和心灵的归属感。如今人们大都喜欢住着各式各样的房屋,不懂得老人们的心声。就连父亲有时候听见这念叨也觉得有些不耐烦。我家选择住房而不是窑洞,是这么回事:我家窑洞的选址极度偏僻,就在一条深山沟里,不见左邻右舍,抬头也只看见小小的一片天空,像是住在一个井里。据爷爷所说,这窑洞已住了三代人了。到了父亲这一代,父亲长大后执意要搬家。经过多次周旋,终于说服了爷爷。找来风水师选好地址后,由于土质原因,只能盖房子了。父亲说,既然是“风水宝地”那盖房子也挺好的,于是在他的坚决倡议下,我们后来的家就搬迁了。

      我看着从窑洞延伸出来的这条小路,躺满了野草的枯态。不知是发大水时从门前蹦腾而过的洪水留下的原始足迹,还是爷爷他们一锨一锨修出来的这般模样。总之呢,这条小路歪歪斜斜,状似蛇象地在沟壑间延伸着,刻着沧桑和荒芜,将小脚,大脚的印痕封存了起来。我的记忆却将它翻新出来:


      有一年的夏天,正值农忙时节,对面山上的坡地都是金灿灿的大片小麦。大家都是早出晚归卯足了精气神赶着打完这场仗,有的甚至彻夜不归。由于我太小,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爷爷奶奶不放心,所以每天下田也会带着我。他们把收好的麦子捆起来,搭一个小房子让我待在里面折腾。他们停下来歇息时,爷爷总会拉响他那嘹亮的嗓音放声唱着欢快的山歌。晚上回去的时候,太阳很早就落下去了。经过一天的劳累,爷爷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回来的小路上从未间断过他那动听的歌声。我也隐隐约约能听到来自其他人的歌声,还有牛羊,家禽的声音,交织着在空气里跳跃,不断地打破着夜的寂静。 每逢此刻,我总是在半睡半醒半陶醉中,跟在奶奶身后,大手拉小手跌跌撞撞行走在这条小路上,路旁的地里种着我大爷爷家的蔬菜瓜果,实在累的不行了就坐下来摘个小瓜或摘几颗杏子,缓一缓继续前进。大爷爷家种植蔬菜瓜果在村里村外都得到过赞誉,通常吃不完还会拿到集市上去卖。有一天深夜,大爷爷家的蔬菜瓜果被人偷了,我被一阵阵疯狂的狗叫声吓醒,随即听到人喊声、厮打声。我睁开眼睛时,爷爷奶奶早就不见了,我捂着被子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就没声了,大概是吓晕了。天明爷爷奶奶才回来,边说着昨夜的恐怖情形,边磨着镰具准备下地,我呆若木鸡地站在旁边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蹦出一个个惊悚的画面。经过大爷爷的蔬菜水果地时,一片狼藉,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似的惨不忍睹。从那以后,这条小路给我留下了莫名的恐惧感,每当一个人走过、或者是夜晚经过都会胡思乱想,十分害怕。这件事后,就有一些更加恐怖的流言在村子里蔓延开来,什么挖心呀,偷小孩呀……搞得人心惶惶!一段时间里,成了村里人谈论焦点。

      后来政府提倡文化下乡活动,于是皮影戏就在我们村子里流行了起来,奶奶特别爱看皮影戏,每天晚上都会带我到皮影演出的地方去看,皮影戏演出的地方不定,谁家宽敞就落户到谁家,但最终没来我家,就是因为我家住的太偏僻了,演出结束后,观众沿着这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路回家太危险。我奶奶大概是熟门熟路,所以她一点都没有担心过,可我却怕的要死,这一来二去,我也麻木了,不再胡思乱想了,就算有时候觉得夜静的渗人,还是硬着头皮死死地拽着奶奶的衣襟往回赶。那时候的我看不懂皮影戏,就爱跟着凑热闹。

        这条小路迎接过嫁娶丧葬、承载过牛马羊群、聆听过是是非非,如今它已苍老,负荷太重,昔日的芳华已不再,独留我默默念想一下儿时的我和你以及你的故事。

        时光的流里,我从未停止过,可惜这里的一切都是最真切又怀恋的一缕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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