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2可恶的领导---“忍者神龟”赵构
小武大讶道：“还有这等事？金人是何居心？难道是绑票索要赎金？”
赵构冷笑道：“这也不排除。若是我真的答应让钦宗哥哥回来---这可不比我母亲在政治上并不重要---金人必然就此事狮子大开口，用一个于他们已经完全无用之君来换取大量的赔款，肯定还要加上数州之土地。而我南宋之国力已经不比从前，秦岭、淮河一线是我断不可退的，所以也偿付不起。”
“同时，此举还可以离间我南宋君臣！如我不愿意哥哥钦宗回来的话，则显得不够孝悌，似乎心中有私。一些大臣不免会生出二心，比如岳飞，原本就因为不能继续北伐而窝火，因此越发会觉得应该立刻换一个皇上。”
小武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其间相当微妙。”
赵构点头道：“第三，如果我哥哥真的回来了，处置起来又很难。虽说他自称愿意出家修道，可也无法保证别人谋反的时候、不拿他的身份来做文章。”
小武同意道：“两个皇上自然让大臣会有二心，很容易分成两派。”
赵构捋须冷笑，道：“如果说，这些威胁都还算小；那更严重的问题是---万一钦宗哥哥回到了南方，把自己的儿子带回来了怎么办？或者他回来以后又生了儿子，该怎么办？”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我父徽宗皇帝不但在位之时儿女众多，甚至在被俘去了黄龙府以后，他还同姬妾们生下了６子８女---又给我增加了不少的便宜弟弟和妹妹！这都是派去金国的使臣回来后告诉我的。若是我哥哥回来以后也这么能生，那可如何是好？”
小武大跌眼镜，道：“宋徽宗居然这么能生！而且当了俘虏以后兴致还这么高？而你却没有儿子！不错，这个接班人的事情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赵构昂然道：“我虽然已没有了儿子，可也好不容易才选定养子---归位于太祖皇帝一系，此乃国之大事也！怎能被钦宗这看似无用的过气皇帝死灰复燃，干预我大宋王朝的社稷传承？我必须扼杀此种危险于襁褓之中，为新太子保驾护航！”
“这么说来，万一钦宗真的回来，其中暗藏的风险还着实不少！”小武倒吸了一口气道：“我突然想起了后世明朝土木堡之变后的情况，与此非常相似！被瓦剌俘虏的明朝英宗皇帝最后被‘免费’放回---虽然他也号称不想复辟，但光宗皇帝也是没有儿子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复辟了，反而因此冤杀了大明忠臣于谦。”
赵构正色道：“我所做的很多决定，可能不为民众大臣所理解，但是帝王之家的人应该懂！我是一切为了大宋的基业！并且我相信，在整个南宋王朝，头脑比我更加清醒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我做出的应该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小武长叹一声，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不肯想办法‘迎回二圣’，其实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着想！天下人中能够明白你的实在是不多吧！”
“所以对于母后所传的信儿，你根本不接茬---钦宗的话算是白传了。至于流落东北的那三千多赵氏皇族，他们的后代很多也就变成了女真部落之人了。但你反正接受现状，一切顺其自然，对吗？”
赵构微微点头，道：“没错，那就一切归天意吧！就许多国政议论而言，无论大臣、还是百姓，总是纷纷扰扰、意见多端。而我经常不说话、不表态---那可能就是最佳的做法，便任由一般人当我昏庸好了。不过，政治水平高的人，比如秦桧，比如金国的执政大臣等，都不会认为我昏庸的。”
小武忍不住反诘道：“你一点不昏庸？那么杀死岳飞，也是正确的决定咯？”
赵构摇了摇头，道：“我本来并无杀岳飞之心，可是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出格了。关键是他不能、也不应该对我有二心！没我的提拔和栽培，他怎能一直立功？为了和议的界线划分，我们必须要放弃河南的土地---我知道他对此心怀不满，毕竟他的祖籍地汤阴县就划给金国了---可我的祖籍地不也一样吗？”
“‘绍兴和议’的确是从大局出发的！仗不能无休止的打下去---大战十几年了，宋金双方谁都不能一锤定音---所以再打下去，就是南北方都筋疲力尽而已---还是见好就收吧。秦桧和我二人都知道，国库是多么的空虚！”
小武接口道：“你和秦桧都同意和谈，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府库空虚？”
赵构点了点头，道：“而且你不要以为，金国已经很弱了---他们还有不少军队驻扎在潼关一带以对付西夏，包括那个活捉辽国天祚帝的名将---完颜娄室。即使一切如愿，真的恢复了北宋领土---我们将来还要同金和西夏同时作战。”
“为了达成和议，我专门给岳飞升了官，意思就是安慰他一下---他仗打的不错，才有今天的和平！可岳飞就是推辞不受，坚持要继续打，让我在群臣面前下不来台。这到底还是不是赵家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做国家决策了！”赵构愤愤的说。
小武眨了眨眼，道：“你是说---岳飞不识抬举，也有失检点，经常有越权行为。这种情况积累多了，结果让你怀恨在心---最终你下了杀手。”
赵构面无愧色，道：“我也要告诉群臣，对抗金国、也不是非得依赖哪一个人不可。吴阶在和尚原不是也曾击败过兀术么？况且粘罕等金之猛将已死，兀术已经气夺，此后不敢再南下，和议势在必成！”
小武想了想，道：“虽然并不赞同，但是我明白你的想法。作为组织里的老大，若是觉得组织里有人觉得、地球离开他就不转了---你就会清理门户、巩固权力。”
赵构认真道：“其实不仅金人是威胁，按我大宋祖训，军队中若有人尾大不掉，都是极其危险的。而且和谈是在绍兴十一年（1141年）达成的，之前几年我宋本已经收复了淮南，当时连我也以为大举北伐的时机到了！”
“然而就在绍兴七年（1137年），竟然发生了‘淮西兵变’---刘光世手下的几个将领，以郦琼、王世忠等人为首，率领四万军队、并裹挟淮西十几万百姓归降伪齐！这直接导致我们酝酿多时的北伐计划泡了汤！”
小武大吃一惊，奇道：“还有此事？你本来也是打算北伐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赵构轻吐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不该着急着把这四万兵，从刘光世的麾下划到岳飞的麾下，毕竟岳飞的资历当时还不够。”
“当时，我只想到岳飞比较能打，而且北伐的意愿比较足；而刘光世没有动力北上，却麾下军队众多；所以分一部分刘的部队给岳，以备挺进中原。然而，这也能够成为郦琼等将叛国的理由吗？这些骄兵悍将，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小武愣了半晌，方才道：“你们宋军还真是数量众多，派系林立啊！看来协调众军，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构点头道：“嗯，这也是岳飞的终身憾事---他原本已到了淮西军中，奉圣旨接收部队。郦琼的部下出身多是刘光世所收编的山匪，岳飞以为同这些‘江湖豪杰’饮酒联欢，有助于顺利接收---没想到，酒后有人向岳飞讨教武艺，岳飞欣然出手，却没控制住拳脚轻重，打伤了淮西军的将领。”
“于是淮西军大哗，郦琼的几个死党不容分说，将岳飞轰出了军营，同时宣称拒绝接受岳飞的统领。待我得知此事以后，又让张浚去接受这支部队---结果这些骄兵悍将再次拒绝。由于乱军请刘光世出头辩护、遭到拒绝，乱军便决定北渡淮河、投奔刘豫的伪齐政权---而且一不做、二不休，将淮西百姓统统驱赶过河去了。”
小武大惊道：“宋军的内部矛盾之大，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赵构缓缓道：“此事过后，我宣布只是郦琼等淮西军叛国，其它人都没有过错，以安刘光世、张浚、岳飞之心。只不过听说，岳飞酒醒以后发誓---此后终身不再饮酒---这等小事也瞒不过我的耳目。”
“但是‘淮西兵变’及时给我宋泼了一盆冷水。北伐必须量力而为！能进则进，若是跟脚不稳、无力前进，也就只能先自保以待时机。只不过，岳飞如同苗刘一样，时常会头脑发热，若是他像张浚那么识大体，我也不会如此处置于他。”
图表4赐岳飞手敕•宋高宗言淮西军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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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眼睛眨个不停，转念又道：“我明白你为什么放弃北伐了。但后来既然是你一心要杀岳飞，又何以让秦桧来背这一黑锅？”
赵构冷笑道：“对我来说，秦桧岂是好人？他在朝大权在握，做事又滴水不漏，其实比岳飞更是危险。而且军队里很多将领跟他关系都不错，正好乘此机会让他跟军方闹翻。”
小武道：“我想问一声，秦桧这人贪财吗？他只是个权臣而已，或也是巨贪？”
赵构摇摇头道：“他不大贪财，这点我可以保证。我派出的探子从未发现他有大的贪污行为。老实说，若是他贪污、并且证据确凿的话，控制起来倒是容易多了。但他的确是读书世家，儿孙辈的文化都不错，很多人都考取了进士。”
小武奇道：“哦？还有此事？”
赵构点头微笑道：“曾有一年科举考试，落第的考生开玩笑，到处传说今科的考官必是‘韩信’。”
小武纳闷道：“什么意思？”
赵构笑道：“不是韩信，如何取‘三秦’？这是个笑话，指的是当科有秦桧的两个儿子、一个侄子参加考试，同时考取了进士。”
“或许考官对秦桧的子侄也有所照顾吧，但是秦家人的文化都不低，也是事实。秦桧亲属并非那种依靠权势、不学无术，鱼肉乡民、搜刮钱财之人。”
小武恍然道：“秦桧的声誉越高，亲属越上进，你就越看他不顺眼，对吧？”
赵构淡淡道：“权力是需要制衡的，朝中让秦桧一家独大毕竟不好。我曾想让别的大臣分掉秦桧一些权力，但他们从能力到威望上完全不是秦桧的对手。”
小武道：“你不是也提拔过万俟卨吗？是否打算重用他以顶替秦桧？”
赵构嗤得一笑，道：“我要是重用万俟卨、而不用秦桧，那我就真的是昏君了。万俟卨担任一个湖北提刑司已经到顶，再往上拔他就不能胜任了。可笑的是他自己还看不到这一点。”
小武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你还真是蓄谋已久啊！一箭双雕，既除去了岳飞，也让秦桧无法分辩，失去了军方的支持，对你的威胁也大大减小。高，实在是高！”
赵构昂然道：“为了大宋的江山，我一直都是在踩着钢丝行走！秦桧非常危险，而我还不得不用！所以我早已派出探子，潜伏在他的府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而且平日在我的靴筒中、一直藏有一把匕首---此匕吹毛断发，实为神兵利器---每天都带着刀上朝，主要就是防秦桧的！”
小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竟有此事？！”
赵构冷笑道：“正是，这是我多年的习惯了！平日里，我也经常抽空练武射箭，不会随便放松警惕的。”
小武咋舌道：“看来你真是‘防身有术’啊，不愧是‘逃生大师’！”
赵构转回话题，道：“得知秦桧病重将死的那天（1155年），探子从他府中传信给我，说他铁定活不过两天了---我依然不放心，为慎重起见，白天还亲自去他府上探病，确信他已进入弥留之际，这才回宫下达了几道诏书。”
小武惊道：“诏书是什么内容？”
赵构目无表情，道：“免除了秦桧的所有职务，以及他亲属、子侄的所有职务，一撸到底。秦桧遭此打击，当晚就过世了。”
小武大惊道：“秦桧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他可是做梦也想不到啊！”
赵构大笑道：“当晚，我收到秦桧已死的消息，于是拔出了靴筒中的匕首扔了。当时我哈哈大笑，因为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以后再也用不着这把匕首了！”
小武这一气非同小可，道：“你也真是够可恶的！秦桧也算是为了你和大宋卖命了一辈子！死了不说，你还让他背上永世难以洗清的黑锅！并且他的后代也几乎无法再出头当官了。难怪啊，他说你不是一个好领导！”
赵构冷冷一笑，道：“哼！我冤枉了秦桧么？冤枉了岳飞么？我忍了他们那么多年，容易么我？我一生只忠于大宋社稷，连父母、兄弟、子女都顾不上了，还管得了旁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的江山！而他们呢？他们完全忠于我吗？若是完全忠于我，我又怎么会起杀心？”
小武无语：“……”
赵构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有谁比我更能忍？自南渡以来，我从什么都没有、一直被追杀、身份遭质疑，到最终稳定下大宋的大半壁江山，靠的就是这股子忍劲！你说我让手下人背黑锅？没错，他们都是文武重臣，有些黑锅就应该由他们背，与君分忧！他们不背、难道由我来背？”
“不过，这世上只有一个锅、必须由我自己来背---其它人谁也代替不了，那就是大宋的天下！如果江山在我的手中断送了，那无论是秦桧还是岳飞，他们谁都背不起这个黑锅！这个责任必须由我自己来负！”赵构越说越激动。
小武恍然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要求继承人能忍了。因为你觉得不能忍、就不能保住天下！”
赵构重重点头，道：“是的。我一直都在忍！李纲是书生一个、胡乱指挥打仗，我忍；张邦昌领金人之命当过伪皇帝，我忍；杜充投敌背叛国民，我忍；秦桧功高盖主，我忍；岳飞一意孤行，我忍；刘光世骄兵散漫，我忍；张浚志大才疏，我忍；万俟卨自大狂妄，我忍。还有谁，我不能忍？”
“再怎么样，我也得忍到底---因为人无完人，只有团结每一分本朝文武的力量，才能够增强抗金的实力，才能够保住大宋的江山！”
小武忍不住道：“最终，你忍得金人也没了耐心。他们主动杀了伪齐皇帝刘豫，而同你议和。可见没人比你更能忍，也实在是拿你这‘忍者神龟’没了法子。”
赵构眼中微露得意的光芒，道：“金人只擅长速战，若是持久战，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而支持伪齐刘豫，只是金人借以南下的跳板；当他们对灭宋丧失了信心的时候，留着刘豫也就没有用了。而只有杀了刘豫，金人才能表示他们议和的诚意---这也算是我宋的一大胜利吧。”
小武长出了一口气道：“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既然你已经做完了、可以为社稷所做的一切事情，所以后来你就跟宋徽宗一样、当太上皇去了。”
赵构微微摇头，道：“我跟我父亲还是不一样的。他是在国家危难之际、成为太上皇的，结果将千斤重担直接压在我哥哥钦宗皇帝肩上---只为了自己可以逃避，是对国家对人民也对家庭极不负责任的做法。”
“结果他当上了太上皇，却直接导致了靖康之难，其实啥也逃避不了。而我，则是已经完成了我这一代所有可以完成的事情，确实可以退休了。”
小武道：“你退位的时候，已经是无欲无求了，对吗？”
赵构点头道：“对，我屡犯奇险，率领群臣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终于拯救了大宋于危亡之际，也解救了万民于水火之间。如今国防稳固，百姓安居，和议已成，正可以过些休养生息的日子。”
“如此我也算上对得起国家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了。并且我虽然没有了儿子，但接班人也已栽培选好，归位于太祖赵匡胤一系的后人。要说还有什么未完之事，那也是下一代的事情了，大臣对我也不应再有什么怨言。难道这样我还不能退休吗？不可以退居二线、过两天轻松日子吗？”
小武点头道：“凭良心说，的确也不能再对你有何过分要求了。你这个太上皇当的倒是心安理得，实在不是徽宗皇帝可比的。这就是你对自己的一生做的总结了，是吗？”
赵构正色道：“不是自吹自擂，除了那些开国之君，古往今来功业能够超过我的皇帝并不多。另外还有最后一点，我对自己也很满意。”
小武眼睛睁大，道：“还有哪一点？”
赵构微笑道：“长寿！我寿至81岁而善终。据我所知，自三皇五帝以来就没有皇帝能活这么久的。大概是因为我心态好吧，所以我知足了。”
小武想了想，道：“不完全吧。据我所知，还有唐朝的武则天也活到了81岁，跟你一样。不过她是个女皇帝，在男皇帝里你确实可评第一。而且，你的寿命记录一直保持到了清朝，才终于被乾隆皇帝打破（89岁）。”
“我曾经看过‘中国帝皇榜’，记得其中一共只有3人活过了80岁！你的确挤入了长寿皇帝的前三名，完全值得祝贺！我也相信，你和武则天、乾隆这三人的自制力和心态一定远远超出常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