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兮读红楼】贾府乱象——读《红楼梦》第60、61、73、74回

一、蔷薇硝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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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硝本是贾府小姐女仆们日常使用的去除皮肤癣的药物，宝钗房里的蕊官得了一包蔷薇硝，让春燕带给宝玉房里的芳官，正碰上贾环来看宝玉，听说芳官有蔷薇硝，就向宝玉讨要。芳官不想把好朋友送自己的东西又送给贾环。而自己之前的又没有了，在麝月的提醒下，她随便拿了一包茉莉粉充当蔷薇粉，给了贾环。贾环回去之后要把它送给自己的女朋友彩云，彩云认出了，这不是蔷薇粉而是茉莉粉。赵姨娘觉得受到了侮辱，让贾环找芳官算账。贾环不去，赵姨娘很生气，就自己亲自去找芳官。路上碰到个夏婆子，就把这事跟夏婆子说了。夏婆子平日就看不惯芳官等小戏子，于是趁机煽风点火，鼓动赵姨娘去找芳官算账。于是赵姨娘越发得意，仗着胆子去找芳官，给芳官一顿臭骂，说“小淫妇！你是我银子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贵些。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芳官气不过，就说了，赵姨娘和自己一样也是奴才，被赵姨娘打了两巴掌。其他几个戏子听说芳官被赵姨娘打了，都来帮忙。等探春、尤氏、李纨来了，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赵姨娘在贾府是个出了名的三不着两的人，虽说是贾政的妾，也为贾政生来两个孩子，女儿探春和儿子贾环。但在贾府的地位甚至连丫鬟都不如，而赵姨娘又好强，一方面想在下人面前摆出主子的威严，另一方面又很自卑，于是往往弄巧成拙，上下不讨好。通过这次的蔷薇硝事件可以看出赵姨娘和贾环在贾府，就连戏子都瞧不起他们，糊弄他们。芳官不肯给贾环蔷薇硝给了包茉莉粉，给的时候，“贾环要伸手来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掷，贾蔷只得向炕上拾了。”可见芳官对贾环的嫌弃。同样是主子，贾环和宝玉的地位天差地别。

二、玫瑰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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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的主厨柳家的因曾经在梨香院照顾过贾府买来的小戏子们，芳官也把她当亲人对待。因为柳家的女儿“五儿”体弱多病，芳官就把宝玉给她的玫瑰露拿来给了五儿补身体。柳家的也想让芳官在宝玉面前说好话，把自己的女儿五儿安排到宝玉房里做婢女。芳官也满口答应。为了报答芳官的恩情，五儿亲自去大观园送舅妈给自己吃的茯苓霜给芳官。谁知出来的时候碰上林之孝家的正在查王夫人房里丢的玫瑰露，看到五儿就盘问起来，在加上柳家的曾经得罪过的小丫头莲花儿说玫瑰露就是柳家的偷的，一去厨房搜查果然找到了芳官给的玫瑰露。在加上茯苓霜，五儿被软禁起来。“素日一干与柳家不睦的人，见了这般，十分趁愿，都来奚落、嘲戏他。这五儿心内又气又委屈，竟无处可诉；且本来怯弱有病，这一夜思茶无茶，思水无水，思睡无睡，呜呜咽咽，直哭了一夜。”奚落取笑五儿还不算，还要送礼给办事的平儿，希望平儿能把柳家的母女都赶出贾府。可见贾府的奴才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看到仇家出事了就幸灾乐祸，还恨不得都去踩上一脚，甚至是想方设法置对方于死地。

其实王夫人房里的玫瑰露是谁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先是晴雯说“太太那边的露，再无别人，分明是彩云偷了给环哥儿去了。你们可瞎乱说。”平儿笑道：“谁不知道这个原故？但今天玉钏急得哭，悄悄问他，他应了，玉钏也罢了，大家也就混着不问了。难道我们好意兜揽这事不成？可恨彩云，不但不应，他还挤玉钏儿，说他偷了去了。两个人窝里发炮，先吵得合府皆知，我们如何装没事人？少不得要查的。殊不知，告失盗的就是贼。又没赃证，怎么说他？”可见，王夫人的两个大丫鬟之间也是勾心斗角，互相挤兑。

这事情牵涉到赵姨娘，又牵涉到了探春，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宝玉为了顾全大局，息事宁人，主动出来说事情都是自己干的。虽然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下去，但宝玉的做法凤姐却是不赞同的。凤姐说：“虽如此说，但宝玉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别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搁不住人两句好话；给他个碳篓子带上，什么事他不应承？咱们若信了，将来若大事如此，如何使人？还要细细追求才是。”凤姐又说了一系列他的处理方法，可是平儿还是不赞成，她认为毕竟这是他们不是贾政这边的人，没必要得罪下人。最后，凤姐也觉得没必要较真。可见贾府内部下人们的乱象，越来越严重。而没有一个可以真正管理好贾府的人来主持贾府的大局。宝玉是个老好人，有能力的凤姐和平儿也因为自己不是贾政这边的人，也渐渐把自己当旁观者，不得罪人，能暂时的息事宁人就不多管闲事。

三、贾母查赌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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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疑似有外人进来了，大家闹了一整夜，没有找到外人。宝玉趁机假装被惊吓生病，逃过了贾政对他学习状况的检查。贾母知道后说：“我必料道有此事。如今各处上夜，都不小心还是小事，只怕他们就是贼，也未可知。”贾母明知道贾府近来的管理松懈，必然会出事。但具体并不清楚贾府的管理还出了哪些问题。大家也无话可答。只有探春站出来说：“近因风姐姐身子不好了几日，园内的人竟放肆了许多。先前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凑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小小的玩意，不过为熬困。进来渐次放诞，竟开了赌局，甚至有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三百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之事。”探春本来还没有把这种乱象很当一回事，贾母却说：“你姑娘家如何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你自为耍钱常事，不过怕起争端。殊不知夜间既要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寻张找李。其中夜静人稀，趁便藏贼、引奸、引盗，何等事做不出来？况且园内的姊妹们，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贤愚混杂，贼盗事小，再有别事，倘略沾染些，关系不小。这事岂可轻恕？”听了贾母如此说，凤姐立即找来了总理家事的四个媳妇，吩咐彻查此事，果然，查出了参与赌博的有二十多个。其中三个大头家，八个小头家。三个大头家分别是：林之孝家的两姨亲家、柳家媳妇之妹、迎春之乳母。黛玉、宝钗见迎春的乳母也在其中，怕迎春挂不住脸，于是向贾母求情。贾母道：“你们不知，大约这些奶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挑唆主子护短偏向我都是经过的。况且要拿一个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见了一个。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

偌大的一个贾府几百号人，出了奴才们玩忽职守，聚众赌博的事情，又有疑似进了盗贼的事件，大家对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无动于衷，特别是贾府的管家凤姐。只有贾母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命令彻查，并处理了三个为首的奴才。尽管如此，贾府的败落岂是贾母的一次整治就可以挽救的。

四、金丝凤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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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的乳母被查出是赌博的三大头之一，乳母的媳妇王住儿媳妇还想来求迎春去贾母处求情放了她婆婆。可巧迎春的丫头綉橘发现迎春的金丝凤不见了。迎春明知道是乳母偷去典当了，拿钱去赌博了，却一点也不在意，綉橘要去告凤姐。住儿媳妇怕事情走漏，只好出来主动说会去赎出金凤，还求迎春去说情救乳母。见迎春不答应，又欺负迎春老实，说迎春平时的花销过了，还要他们填补空缺。恰巧探春、宝钗、黛玉等来了，探春让她的丫鬟去找来了平儿处理此事，谁知大家都在讨论迎春乳母偷金凤的事情如何处理，而迎春自己却置身事外，看《感应篇》。听到平儿问自己要怎么处理，竟然仍笑着说：“问我？我也没有什么法子。他们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苛责就是了。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他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任凭你们怎么处治，我总不知道。”大家听了迎春的一番话，都觉得好笑，偷的是她的东西，她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就连黛玉这个从不关心大观园的事务的人，都忍不住说了“真是虎狼屯于阶壁，尚谈因果，若使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若许人，又如何裁治？”，迎春笑着道：“正是。多少男人尚如此，何况我哉？”迎春此时依然可以生活得泰然自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东西被偷，自己应该拿出主子的威严，维护自己的权利，反而是安于现状，得过且过。殊不知，正是她这样没有一点担当的态度，让贾府的衰亡不可阻遏。虽然被偷的是迎春，但探春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说：“俗语说，物伤其类，唇亡齿寒。我自然有些惊心。”

可惜贾府的当权者，已经开始放弃对贾府的管理了，只为自己着想。平儿代表凤姐来处理金凤一事，处理的结果是不了了之，平儿自己当好人，只要住儿媳妇赎出金凤还给迎春，其他都不追究。凤姐对平儿的做法很是赞同。说：“如今我也看破了，随他们闹去罢。横竖还有许多人呢。我白操一会子心，倒惹的万人咒骂。我且养病要紧。便是好了，我也作个好好先生，得乐且乐，得笑且笑，一概是非，都凭他们去罢，所以我只答应着知道了，也不在我心上。”可见在玫瑰露事件之后，在平儿的开导下，凤姐已经完全不把贾府的事务放在心上，只关心自己，把自己的病养好，不得罪人。可见，贾府此时，已经没有一个真正的管理者了。各自只打自己如意小算盘，这样的贾府如何能不败亡。

五、绣春囊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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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的房里的丫头傻大姐在大观园中玩耍，拾得一个五彩绣春囊，不知是何物，被邢夫人看见，忙威胁傻大姐不可说出去。悄悄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以为是凤姐丢的，找凤姐问罪。凤姐解释清楚不是自己的东西。王夫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不知如何查出春囊的主人。在王保善家的提醒下，决定趁晚上查抄大观园。对于查抄大观园，表现最激烈的是探春，不等来查就主动把所有的箱子、柜子、包袱都打开，并出门迎接。抄完之后并有一番言论。探春说道：“我的东西到许你们搜阅，……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甑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家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这些的。古人曾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完，不觉留下泪来了。探春看到整个贾府中对贾府的败亡最为敏感的一个人，也是最有责任感的一个人。自然看到贾府沦落了自己要抄自己的家的地步，痛心不已。所以当王保善家的来掀她的衣服的时候，他狠狠地给了王保善家的一巴掌，并骂道“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确实，贾府的败亡跟这些下人们搬弄是非，挑唆主子生事，下人们之间勾心斗角不无关系。探春对这样的下人痛恨不已。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不能亲自来治理贾府，挽救贾府与危亡。

偌大的大观园，只有探春感受到了贾府即将倒塌的悲凉。其他人仿佛事不关己，宝玉没有反应，黛玉没有反应，李纨睡着了，因为搜到入画帮哥哥收藏的金银锞子和鞋袜，即使事情说清楚了，惜春也不想入画再留在自己身边，连尤氏都说惜春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这样的惜春自己也不会关心贾府的存亡。

总之，从蔷薇硝事件开始，贾府内部的腐败，管理的漏洞，管理层的以权谋私，贾府的种种乱象，越来越明显地暴露出来。最可怕的是，这些生活在大观园里的太太、小姐们要么不自知，要么知道了也当看不见，正是因为这些大观园里既得利益者，不能承担起责任，导致了贾府无可挽救地走向了灭亡的命运。
2018/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