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一百二十二）

几分钟后，四六见老婆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得提醒她：“好了，让他看看孩子。” 大月自己抹一把眼泪，又替儿子擦去泪水，牵着他的手到沙发边坐下，几个孩子还在怔怔地瞅着面前的“陌生人”，春杏抱起大宝交到他手上，自己退到后边。

大宝仰脸偷看一下这张很是陌生的男人脸，小腿用劲直蹬想要下地，陈涛一把搂紧了他，孩子委屈得噘着小嘴，几乎就要哭出来；大月起身一把抱起志鹏，直接放到儿子的另一条腿上，自己又搂着小宝坐到儿子身边，一边叫几个孩子喊爸爸，同时伸出手摸着儿子的脸，看着他笑又淌出眼泪。

四六从口袋里掏出600块钱，走过来递给儿子。陈涛推回父亲的手不肯接，说这里什么都不缺，不需要用钱。四六直接塞进他的胸兜，温和地说：“万一有个事情，有点钱心里不慌。”陈涛转脸面向更生：“现在还好吧？今天辛苦了。”

更生正望着他衣服背后的白字：无锡强戒，下面是编码：0129，赶紧回答：“挺好的。哥，你说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呐！” 陈涛微笑着点点头又转向老婆：“小杏，你瘦了一点。”春杏避开他的目光回答：“还是老样子。”

大月抬起屁股将带来的一包吃食推到儿子身边，掏出一个苹果给他：“吃。在家洗好的，从今以后平平安安的。” 陈涛咬了一口，见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瞅着他，便要递给大宝。大月急忙阻止，拿出零食分给孩子们。

陈涛把一个苹果大口大口吃得干干净净，一边打听房子的事情，又问起老家的爷爷奶奶，气氛渐渐平静祥和，之后陈涛逗玩着孩子们。大月问他在里面的生活，具体做些什么事情，有没有遭人欺负？四六问最短是几年，大概什么时间能够出去？

陈涛回答规定是两年，但表现好的可以提前，已经向所里打报告申请，但还没有消息，近期准备再次申请。一家人听后神情暗淡、一时间默然无语，大月再三嘱咐儿子一定好好改造，陈涛沉默着使劲点头。

期间志鹏忽然想起什么，伸出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已经整整齐齐叠成五六层，很小心地打开交给父亲：“爸爸，送给你。”他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幅水彩画，上层是红色的太阳和蓝色的云朵，边缘处有一些绿树房屋，中心位置画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小人，前面三个矮一些，后面三个高出一头，右边明显留出一块空白，下面是几个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爸爸，我想你”，陈涛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搂紧儿子，大声哭了出来……

这年秋天，陈志鹏小朋友跨进学校，正式成为无锡市堂堂一名小学生。开学这天，孩子一身崭新打扮，上身是纯白镶边短袖衬衫，下身为藏青色背带短裤，雪白的短袜外面是乌黑的仿皮凉鞋，肩背着印有太空战士图案的深蓝色书包。

这些都是春杏前几天带着孩子去选购的，目的是不让儿子输于城里子弟，自然也为激发他的兴趣。母子俩早早出发，志鹏在妈妈的电动车上坐不住，一会儿就吵嚷着要下地行走，春杏看时间还早就依了他。

孩子一蹦一跳如同一只快乐的小兔，满脸兴奋地往前直窜，春杏在后面大声招呼他当心车辆。一刻钟后，两人拐过校园墙角，看见送孩子的家长从几个方向聚拢过来，校门口人头攒动、喧闹异常，通道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大月牵着儿子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志鹏在校门口和妈妈告别后，立刻融入小伙伴们自动成行的两列路队中，喜滋滋地踏入自己向往已久的这方圣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