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好儿女情系家国 有志者志在四方
大串连开阔了眼界,主席接见洗礼了灵魂,坚定了革命理想。毛主席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伟大领袖的指示,就是时代的召唤,是历史使命,青年人就应以国家需要为己任,要有这个火热时代的使命担当。同学们都积极响应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释放青春能量,改变农村落后面貌,在艰苦的劳动中体现青春价值,锻炼成长!
在时代洪流中,一批批学生组成集体户,到农村广阔天地里去安家落户。看到同学们都纷纷上山下乡,我也很着急,受过伟大领袖接见的红卫兵怎么能不响应号召成落后分子呢?而爸妈却为我犯愁,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人到了乡下可怎么活啊? 临行前的晚上,妈愁得吃不下饭,坐在一旁看着我,说:“明天要走了,我们不能去送你。你就准备吃苦吧,像这样慢条斯理、瞎能瞎能的,到乡下抢饭吃你就得饿死!”吃过早饭,家里人上班上学都各忙各的去了。我含着泪水,环顾一下这个虽贫穷简陋而充满温暖的家,背起行李,拎着书箱,离开了家门。
11月的东北,冷风习习。今天大街上真热闹,远远地传来一阵阵广播喇叭宣传声: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一阵阵的口号声远远传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一个个下乡的学生在家人陪伴下,往汽车队走去,有的哭丧着脸,有的意气风发。
机关大楼墙面上层层叠叠的大字报在寒风中瑟缩发抖,大路对面的车队里,几辆贴着大红标语的汽车整装待发。车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开始上车了,按着集体户的组合,被分配在不同的车上。终于,在口号声、锣鼓声中汽车开动了。渐渐地远离了噪杂声,远离了亲人,远离了城镇,一辆辆汽车驶出城区,又逐渐地分别拐到伸到山里的土路上,最后驶上山间崎岖小路。
我们乘的车钻过了一个叫"棒槌砬子"的小山洞,路越走越窄,山越来越高,人烟越来越少,钻进山沟里,在一个稍见平坦的村落里停了下来。这是大阳岔公社前葫芦大队,到了大队部后,又兵分两路,一个是三队集体户的,我们是五队集体户的。从大队到五队还要继续往沟里走,最后走到山路尽头的一个沟底小村子停了下来。大家跳下车,拿着行李,站在路边,一个个像掉在井里的青蛙,张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村里男女老少都出来了,对我们热情而客气地帮我们拿东西。
我们集体户共12人,七女五男,生产队里还没给集体户盖起住房,就把我们安排在政治可靠的贫下中农家,男生分住在正队长和一个老五保户家,女生住在副队长家。
生产队长姓曹,是个小个子山东人,四十岁左右,眼睛不大,很精明强干。曹嫂子热情爽快,是个很有见识的农家妇女,她热心地接待着住在家里的知青,把他们当作孩子一样关心照顾。队长家位于村子中央,出了院子就是村里贯通东西一条大路,是小村子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站在路边顺着大路上下一望,全村景象尽在眼底,这是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子,一条小河从村中流过,这条路沿着河水流向村外,沿河两边住着二十几户人家。
副队长叫刘明温,他的名字总让我想到“刘伯温”,也是山东人, 能有四十岁,但却很显老,大个子,大眼睛,右眼有点斜视,也许是长期劳累,背不是很直。刘嫂子个儿不高,瘦瘦的,说话带着羞涩感,喊起孩子嗓门可挺高。他们的孩子叫“屎蛋”!这是什么名字啊?令人大为不解!她却说贱名好养活!他家是三间茅草屋,中间厨房的地中间是一盘磨,锅台上摆着黑乎乎的坛坛罐罐,一口泛着异味的大缸,曾让我们误以为是装泔水的,没想到这咸菜后来在我们断粮时竟成了我们的桌上餐。房东家几床破被堆在木箱上,看不出原来的本色;窗户糊着粗糙的窗户纸,中间一块小玻璃,透着外面的亮光,也透着寒风。院子里鸡鸭鹅狗随处乱跑,尤其令人讨厌的是猪和鹅,你越怕它越撵人,吓得我跳着高地跑,社员们不但不去管他们的家畜,反而乐得捧腹大笑!
对于艰苦的生活环境,我们是有思想准备的, 但环顾四周的破烂简陋、贫穷落后,还是超出事先预想。这里的村民大多是当年闯关东来的山东人,我常想, 是什么样的灾荒让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大山深处?东北的寒冬为什么没把他们冻跑?这里是那么偏僻落后, 连电灯都没有,家家户户点个小煤油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打的粮食在时都不够交公粮的,难道这里比起山东的灾害,还会更好吗?
第二节 批斗大会显身手 小题大作闹矛盾
安顿下来后,正式的务农劳动就开始了,我们要和农民一样下地干活了。一个个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们,穿上旧棉袄,戴着手套、捂着口罩,围着围巾,全幅武装地出工了。
冬天的农活大都在队部里,女生搓苞米粒,劳动强度不大,我们劳动效率低,成本可不小,没一会儿,手套磨破了,手指搓起了泡!男生跟着社员在队部院子里修农具,干杂活。他们毕竟善于交往,很快就和社员们熟悉起来,边干活边叫着刘大哥、张大嫂的。
文革风暴荡涤着祖国大地,这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里,来了这些富于造反精神的红卫兵小将,掀起了村子里的革命高潮。白天出工干活,晚上到队部开会、搞阶级斗争。这个村里大都是贫下中农,只有一个解放前的国民党老兵,他就成了当然的斗争对象了。
吃过晚饭,村民们集中在队部里,坐在炕头上,蹲在灶坑边,抽着烟,满屋烟雾繚绕,呛得喘不过气来。这是造反派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几个男生想出个绝招,在老兵的脖子上挂一个水桶,边审问边往里倒水。水越来越多,水桶把老兵脖子勒得越来越深,老兵的脸上流下汗来。我们几个女生吓得面面相觑,心有不忍,窃窃私语,他们才算停了手。回去后,大家都说这样太狠了,要文斗不要武斗,干么要往死里整人呢?晚上折腾完,第二天照常出工,奇怪的是老兵对这些小知青们并无怨恨,反而很是友好,教他们怎么修工具,怎么干农活,可能是他很能理解这种斗争行为,对这群来之城里的孩子们充满善意的宽宥。听到女生的议论谴责,后来的斗争形式文明多了,那种残暴的形式仅此一次,却在我们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集体户的同学有出身成分好根红苗壮的贫下中农,也有出身不好或家庭有历史问题的,平时都是很要好的朋友,但遇到是是非非的问题,矛盾就出来了。
知青下乡的第一年,由国家按城市人口供应口粮,享受每人每月3斤大米2斤面的待遇.一帮孩子不知有计划地安排生活,有好的不吃孬的,顿顿大米饭,让见不到细粮的农村人看着眼馋。有一天,早晨吃完饭大家都上工了,晚上回来后,一看吃的是苞米面饼,有人就说:"不对呀,早晨吃剩的大米饭还有不少呢,怎么不吃大米饭?"有人就到厨房找,果然没有了,连盆都没了,是令人奇怪。做饭的人一直不吭声,于是几个人就开始找开了。没想到,找来找去,几个男生在队长家找出了饭盆,问题出在哪?队长家人是不会拿我们的饭盆的!大家面面相觑,让队长家人也很尴尬。
过后我们很后悔,实在是小题大作,这里人难得吃上白米饭,给他们一点又算什么?何必咄咄逼人呢?真是太不懂事了!而在以后的日子里,并没发现队长因此事对我们有任何的记恨偏见,倒是我们集体户里几人开始闹矛盾了,两派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影响很坏,搞得大队长宋文玉不得不将解决我们集体户的矛盾纳入他的工作之中。
大队长人很好,总是笑呵呵的,把知青当作孩子看,他希望我们能通过交换意见,解除矛盾。干完一天活儿,吃罢晚饭就跑上几里地到我们户里来,给我们开会,解决问题。但这种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事“剪不断、理还乱”,是无法断清是非曲直的。我们这些初茅庐的小青年却觉得这是大是大非原则问题,不能含糊,不谙世事的毛丫头们,没完没了地纠缠着,折腾大队长劳累一天后还要奔波半宿,回到家里都得半夜三更。山里走夜路,他不怕遇到狼吗?也正是大队长的苦心规劝,使我们的矛盾得到缓解,集体户逐渐安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