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和张大妈是一对老夫妻,老两口已经退休快十年了,收入上在家属区算是顶尖的。主要是张伯是在厂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还有高级职称,每个月差不多要一万多,而张大妈则是在小学校长的位置退休的,每个月也有近七千块钱。这种收入水平,别说我们这种企业的家属区,即使在市区,那也是顶尖的那一批。
但张伯两口子却月月钱都不够用,说入不敷出有点过分,但没有一点存款却是事实。我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起因还是因为一场从法院转过来的关于“赡养费”的调解请求。
原来就在今年,张伯将一对子女双双告上了法庭,诉讼的请求就是要求子女每个月支付“赡养费”,以及平摊上一年老伴动手术的费用。其中赡养费上要求一子一女,每个月支付两千元,手术费用一共是十一万多,要求每个子女支付五万元。
既然是法院转过来的,我们也不能不接,很快就联系了三方进行前期的了解。这一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样的官司该怎么调解。
最先找来的是张伯,张伯来的是时候,可是惊动了上上下下几十个人,毕竟是老厂长,人缘在那放着呢。张伯自己收拾的也干净,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金丝眼镜,上好的呢料西装,可以说是威风不减当年啊。如果在年轻个几十岁,妥妥的就是电视中的吴秀波啊!
在了解收入情况和花销情况的时候,早有预备的张伯直接就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详细的数据。我们一看,直接就都傻眼了。
收入上,张伯两口子每个月要有一万七左右。但每年的花销吗,那就说老话长了。首先说吃,张伯给我们的数字是每个月伙食费四千,这还是老两口自己在家里做着吃的结果,要是出去吃这个数字还的翻一番。但儿子住市区,平时不回来,只有过节或者有事的时候回来。女儿住外地,一年也就回来两次。至于孙子和外孙们,最小的都上初中了,就更没时间来沾祖辈的便宜了。
然后就是穿,两口子一年的服装费用给出的是两万,年近七十的人,一年会买两万块钱的衣服吗?我正想问来着,但一看张伯身上的高档呢料西装,就明白了。估计老太太也差不了那去,这两万还真不多。这种高档服装,两万块钱,一年一口人也就是添一套吧。
最后行。老两口挺喜欢旅游的,上面林林总总的记录了老两口出去的一些地方,什么西藏、新疆的都不是个事,我甚至看到了,以欧洲和非洲为主的旅游目的地,当然南太平洋的那几个岛国也是一个不拉。总结一下就是,退休十年里,老两口国内除了喜马拉雅山,国外除了南北极,几乎你能想到的热门旅游目的地都全了。就这么玩法,别说月入一万七了,哪怕月入十七万也不一定够啊!
等到第三天,张伯的儿子到来,我们再一了解情况,那就更不乐观了。张伯的大儿子现在是市里的一家事业单位上班,老婆也是教师,月收入只有一万二,每个月要还房贷四千五(唯一的一套房),儿子在外地上高中,生活费每个月一千五,两口子一个月连吃带家用也要三千。儿子的学费、服装费、特长班、补习班一年要五万。这只是大项,至于人情来往,请客吃饭的钱都没算。可以说张伯的大儿子别看衣着光鲜,却都是面子上的事,几乎每个月都的靠几张信用卡透支来支撑生活。
同时带来的还有身在外地的妹妹的答诉书,前面的就不多说了,就直接写数据吧。女儿女婿每个月收入只有七千多一点,房贷两千七,家里两个孩子加上两个大人,一个月生活费最少三千。看到这样的收入情况,我们都是面面相觑,这怎么调解?如何调解?
在回过头来看张伯要求的每个月两千元的赡养费,就算这两家都同意,谁能拿出来?儿子家的收入现在都是倒挂着,靠着信用卡透支才好一些。女儿这边虽然没说倒挂,但一家四口人,每月三千的生活费用,充其量也就是活着。至于生活品质什么的,根本说不上。
还有张伯老伴做手术的费用问题,这个问题我专门咨询了我们单位负责医保的同事。张伯拿出的单据是医院给出的收费单不假,但报销的单据呢?这种大型手术,对于张大妈这样的人来说,报销上最少会有七层的比例。去掉报销的,也就是三五万左右,你这光拿医院的收费凭据来,不拿报销的单子,我们怎么跟你的儿女提这个事?
一家五万,对于一些没什么负担的家庭,也许不是个事。但你自己家的儿女负担有多少,作为父亲的难道一点不清楚?你们老两口退休十年,没给任何儿女看过孩子,煮过饭,尽国内国外的潇洒生活了,这钱不够就伸手,不给就上法院,也不想想孩子们能不能拿的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们办公室好些个人都想不明白。
但任务下来了,就的硬着头皮上。我只好先找来了张伯,第一,希望能把赡养费的标准降低一些,我的期望是每个月几百块钱吧。第二,是要医保处报销的单据。但话一开口反而被张伯训斥了一顿。说他们生养子女有多么的不容易,这老了问子女要几个赡养费怎么了?不是很应该吗?至于医药费的问题,张伯直接告诉我说,医药报销是国家照顾他们的,又不是照顾子女的,当然得给全额,再说了,他也没要全额,不是还有一万多没算吗?
听到这,我就已经压不住火了。干了这么些年,我真的第一次对调解对象发火,直接就告诉他,您别来了,我们这里调解不了,还是等法院的判决吧!我转头就出了调解室,直奔了主任办公室,把卷宗一放,说了句,主任,这活我干不了。谁有本事,谁来吧。我是没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