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拥抱

        梦醒时分，06:22。在梦里，我拥抱了我的爸爸。阔别十几年的拥抱，竟然是在梦里。或许，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中国式家庭，一个拥抱千金难买。

        我看见他穿着一件土黄色的满是褶皱的外套，提着一个公文包。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民，或许，在我爸爸的内心，想做一个文人。

        梦里的爸爸要出发去外地，我跟弟弟轮流拥抱他。记事以来，还是五年级的时候，我们邻居家的大男孩向大人索要抱抱，我爸见状，随即招呼我和弟弟，说他也抱抱我们，我们俩各坐他一条腿。

        在我六年级以后，就没有跟爸爸这么亲密了。我拥抱着他的时候，看见他穿的秋衣，还是很多年前那件蓝灰色的。他穿的毛衣，是很多年前，妈妈一针一线织的，土灰色的。以前的黄毛丫头穿上高跟鞋，快有爸爸那么高了。以前那个臭小子，竟然高了爸爸半个头！

        爸爸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我怨他不珍惜妈妈。爸爸跟妈妈离婚后，每次梦见爸爸，都是哭着醒来的。有时候，梦见他吃饭永远都是吃一个菜，有时候梦见他衣服很久都没洗，有时候是他抽的烟盒空了。

        虽然他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作为一名父亲，他对教育的态度，在我心中得满分。

       爸爸坚信，不管儿女，唯有读书是正道。所以，他爱看点闲书，爱跟我们讲那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故事。家里也时常放着些我看不太懂的书。

      一本手写版的古诗词，还有很多字不认得，却反反复复抄了几遍。一本孙子兵法，完全不明所以，却牢牢记住了空城计。

      初中的时候，老爸逛书店，买了《悲伤逆流成河》，说要让我们看看别人的悲惨生活。谁知，竟是一本青春小说，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天明……种种书籍，构成了我生命的底色。

        农村的女生，一旦不读书了，就脱离不了嫁人生子的命运。如果夫家在精神和物质上双重贫困，那生下的小孩也不会有多好的出路。如果遇上丈夫有暴力倾向，那这个女孩这辈子可能也过不安生。

        在我们老家，有些成绩不好的女生，读完小学就没有读书了。我记得小学班上有个超级漂亮但成绩不好的女孩。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等车离家求学，看见她也在等车。背上背着个孩子，她也只是个孩子啊，可那张稚嫩的脸上，皱纹却那么明显。

        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偶尔会问，某学生的家长是不是某某，当然结果总是与老师设想的一致。老师这个时候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声，你的长辈也是我的学生呢。语气里没有自豪，眼睛里没有闪光。

       纵观那时候在镇上读书的同学们，大多数过得幸福的，都是经读书走出了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中考临近，人心浮躁，教室里乱哄哄一片，那时候我还是愤青一个，索性拉了凳子出教室外看书。过了一会儿，我有了同伴。我们相视一笑，继而默默看书。那时我还不知道，可以试试“心远地自偏”。

       后来，三班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经过，对着班上大吼一通，说:“你们不学习，还有人要学习呢！别打扰到要学习的同学！”那一刻，我心里有窃喜，也有不安，毕竟我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我永远记得那个细节，我终生感激我的老师。那个女孩，如今是司法部门的一分子，也过得很幸福。

       为什么要读书？杨澜如是说：

        “我想，我们的坚持是为了：就算最终跌入繁琐，洗尽铅华——同样的工作，却有不一样的心境；同样的家庭，却有不一样的情调；同样的后代，却有不一样的素养。”

         我感激我的家庭，哪怕在我成绩考倒数的时候，也没想过让放弃我。而是对我说，只要我愿意读书，不论我想读多久，都可以。

        今天的我，也没有多么出类拔萃。读书让我走向了和父母迥然不同的人生，走向了他们羡慕的人生，走向了他们这辈子达不到的人生高度。

       世界上有三种鸟：一种是笨鸟先飞，一种是嫌累不飞，第三种鸟最讨厌，自己不飞，就在窝里下个蛋，等蛋飞。我的爸爸呀，是一只笨鸟，他怎么飞也飞不起来，却教会了我正确的飞翔姿势。

        读书的苦，是苦中作乐。不读书的苦，将伴随终生。所以我说，作为女儿，在教育这件事上，我给爸爸打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