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荣:永失我爱?永生我爱?——巴陇锋《永失我爱》主要人物的人格悖论

永失我爱?永生我爱?——巴陇锋长篇小说《永失我爱》主要人物的人格悖论

文|李建荣

《永失我爱》是我的学生巴陇锋的一部长篇小说,说是“我的学生”,我是有点心虚的,因为我没有给他带过课,他也没有在我于宁县师范时期指导的几个文学社里参与过活动。没有带过课就不是正宗的“老师”,没有在我指导的文学社里参与过活动,这使得我先前与他并不稔熟。

他通过我的另外一个爱好写作的学生李建琪找到我,并寄来长篇小说《永失我爱》请我评论,我收到这本书,525页之多,一时间看不完,教学上杂事太多,也难以静下心来读,这不,寒潮来袭,冷雨冷风中,我爬在甬城小舍的小床上翻阅,写下一些札记,因为还是不能精心阅读,故而所谈也只能是初步印象,不能算是全面的评论了。

《永失我爱》写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到二十世纪初陇东黄土高原上山区小学老师的命运,叙述了一位叫路明的青年教师的人生奋斗史,以路明与许芬的爱情发展历程为主线,展开了山乡社会生活的画卷,我读后觉得小说有许多令我感动,他的小说里有我熟悉的生活,而那些人生的记忆,我都慢慢淡忘了,这种淡忘让我心底里产生一种对于过去经历的冷漠,这种冷漠是我的心性里以前没有过的,而读《永失我爱》,触动我,使我有心复苏那些往昔的生命体验。但这何其难哉?

我的感受之一是“奋斗”是最好的老师,我从1981年到宁县师范去教书,就是奔着一股“宁师精神”去的,去之前宁师毕业的表兄张兴芳说,宁县师范有一个好校长王钊林,当老师要选学校,更要选好校长,真是啊,好校长是青年教师的伯乐。我到宁师,最先看到的是校园正中门前的杏树、柳树和葡萄藤树前的舞台,台下是四方池的两个篮球场,这让人有孔子设杏坛以施教的感觉。当时我们的校训是“学高为师 身正为范”,校花就是从子午岭山里引来的蒿子梅,蒿子草一般的叶子,粉红色的花儿,从春开到秋,野性,顽强,清秀,灵动,在白云蓝天下,书声琅琅中摇曳……巴陇锋就毕业于这所中师。蒿子梅就是这所中师之教育风格与文学精神的象征。

在当年宁师的校园,比颀长身材的蒿子梅低的是菊科花卉节节高,有金红色,有菊黄色,有一股贞洁、含羞之美,就像我们从陇东山乡考来的女孩子,淳朴而羞赧,朴素而坚韧。巴陇锋的小说里有着这蒿子梅和节节高的气质秉性。我在想,从宁县师范走出去的学生,从事文学与艺术工作者,是不是都有这大山赋予的追求呢?

山花映衬着苍苍松柏,松柏之间有山中移植的灌木,一到春天,这些山里的灌木就会开出金灿灿的迎春花来,召唤着我们。巴陇锋就如这子午岭的灌木,从山里来,又到山里去,到一个叫石鼓的乡中学铁王中学去教书。他的这部小说,就是以在山乡教书的素材为基础写成的。那条塬叫春荣塬,一条大路向东通往山中,依次有春荣、石鼓、湘乐、九岘、盘克等乡镇,越往里走,山越大,树越多,人烟稀少,毕业的师范生越不爱到山里工作,一进山里,很难再调动出来,因为不好找媳妇,从山里到山外交通不便,要调动到县城或南塬、西塬,要么非常出色,要么就得请客送礼,不断地求人,一熬就要很多年。

我们常说炎黄子孙,黄帝就埋在那大山之中,巴陇锋这一位黄帝的子孙家就在山中,自然也就回到了山里教书了。身在山中,想走出大山,这就是《永失我爱》的创作背景和心理动因吧?而要走出,何其艰难!不奋斗,不经历艰难的奋争,是走不出来的。这不仅是指行动上走出山里,到城里工作、生活,改变职业,成为官员、大学老师,成为商人等等,生活方式和社会阶层的变异,更包括,即便你一辈子在山中做教育工作,在精神上的超越。在我的记忆里,甘肃宁县这一条子午岭的支脉里,是源源不断往外运送木材的,从八十年代初到宁县,就没停过;这也是一条地灵人杰、人才辈出的地方。庆阳陇东文学的代表作家贾治龙就是春荣乡人,也在春荣中学教书多年,这条塬上出了窦彦社、周富元、韩楚歌等作家、诗人,他们在这条塬上成立了子午岭文学社,走出了一代代爱好文学的人,他们大多是用作品来说话的人,巴陇锋应该是改革开放以来这条大塬上走出的第三代作家了。

通过《永失我爱》,巴陇锋反映了山区师范生,也就是年轻一代乡村中小学教师的人生史。因为我们那所小师范毕业的学生很多星罗棋布在那些学校,我差不多二十多年,经常骑着自行车穿行在那条山塬上的土路、山道与村道之间,到每个乡镇上的学校找我毕业的学生玩,张秀芳、窦志宁、李斯贤……至今能记起名字的好多,好多,而巴陇锋就是其中之一位,他从他们之中走出,并且以文学的形式成为他们的代言人,以这么一部丰富的作品再现他们的生活,这令我欣慰异常。

我细细思忖,这部以子午岭、九龙河为人文地理背景的长篇小说,弥补了我的一个遗憾,即我亲自通过文学社和课堂教学带过的宁县师范学生中,尚没有人写出一部小说来反映他们的生涯,或者有,我尚没有读到。现在我必须走出狭隘的教学观,自私的教师意识,来重新认识这个已经被撤销的学校的精神价值了。它是一种整体的团队的,永生在宁师人骨血之中的“文脉”!九龙汤汤,文脉不息,倘以龙川石为笔名的贾治龙先生在天有知,他一定会大加赞赏巴陇锋的,因为他所播种的事业后继有人,作品不断,是令他欣慰的。贾先生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一直是宁师学生的校外辅导老师,我请他给予学生辅导,尽心殷切,我与贾先生到这一路的文化站和中学“游学”,给予文学青年座谈,给青年学生谈诗论文,那年我在宁县师范组织庆阳市文学联谊会,子午岭文学社就是主力军,各个中学的文学爱好者被爱好文学的老师、干部和石鼓春荣文化站的富元、出格组织起来,带队来到县城,登上庙坪的师范校园表演……

陇锋所写之九龙河,是我每年春天都要带着学生去寻访的桃花园,学生们在九龙河里赤脚戏水,在桃园、柳林中吟诗歌咏;我的初恋也在那一条塬上发生,我的妻子的娘家也就和陇锋在一个乡上,距他开始写这部小说的石鼓紧邻,现在已是一个乡了。我说到这里,已经必须改动一个词,就是把“他们”改为“我们”。以老师的身份,去看这些往昔的学生,似乎将我置身于这小说之外;以读者的视角,我当也在其中啊。小说《永失我爱》对这一块土地审美不正是我们共同的生命体验?

我注意到在一些介绍《永失我爱》的文字中,将它与《平凡的世界》相比,就艺术水准和社会影响而言,当然《永失我爱》的作者在小说还是新秀,是不可与路遥先生相比的。但巴陇锋以路遥为师,创作上的文学理想是可嘉可赞的。记得八十年代初,路遥的《人生》改编为同名电影上演,我半夜去查学生晚休情况,站在平房通铺宿舍门外,听见同学们躺在床上议论巧珍与高加林的谁是谁非,静夜明月高悬,北山黑黝黝的,马莲河水滔滔伴唱,我为即情即景激动,也写下了一首《人生》诗。我非常敏感地注意到《永失我爱》的诗意旋律,爱的涛声,在这一部作品中激扬,形成主人公和他的人物群体的合唱共鸣,爱是《永失我爱》中人物奋斗的本质力量,也是这部小说在主题上深厚之处,以爱为主题的人生奋斗历程,贯穿于整部小说始终,形成整部作品的诗学品质,由此所提炼出的“金”:他写普通人天经地义的幸福,使我们通过爱情对人的最终考验来认识人,认识人生,从而建立对生活的最基本的认定——有一种爱,在日常生活中,不需要战争的保卫,却需要生命的捍卫。作者力图揭示的就是生活中的平凡,平凡里的神圣、高贵。

这是一部爱情悲歌,小说中的路明、芬、小伊都是很痴情的文学爱好者,我与小伊也渐渐成长为在当地有名的诗人、作家,从这个角度看,也可以说这是几位文学青年几位乡村诗人在九十年代的离合悲欢。那个年代,在那块土地上,可就真的存在过那么一群人,他们或是学校老师,或是乡镇干部,或是回到农村的初中、高中学生,自发地形成一个社会群体,在山野间创作,在河川上歌吟,怀着人生的憧憬与文学的梦想。

《永失我爱》呈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北方农村的这一文化景象,也见证了这一文化蓝景的渐渐消失。但作者却抓住了这一人群的心灵本色,写出了他们精神之中纯洁的、天真的、坚贞的、勇敢的情感本色,写出了他们与贫困、愚昧不断斗争的可歌可泣,写出了实现“走出大山”这一人生梦想的艰苦卓绝,或者被现实摧残、消灭,或者被世俗改变、扭曲——作者自然而然地将这一群有着教育与文化梦想的青年和他们的学生们,放在九十年代北方乡村的特定环境之中去表现,真实的社会环境和真实的人生际遇,发生着种种矛盾冲突,成为影响人物人生际遇的主要外在社会原因。但“诗”却是他们或灯蛾扑火,或坚忍不拔的内在本质。

就如王蒙的《青春万岁》一样,《永失我爱》中,芬为我朗诵了一首诗歌《青春》。

是啊,作者所要写的不正是黄土地上一个爱情的美丽神话、一段青春的祭歌?他以此来祭奠那“流失的年年岁岁”,以此为曾经“为老区教育事业”“奉献青春”的岁月郑重树立了一尊石碑,其主题就是青春无悔,青春是人生最美好的诗章,“青春的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燃气胸中的圣火

就像我俩甜蜜的生活

透照神神秘秘的你我

从此我们明白了什么是快乐

……

从此,我俩知道了怎样去生活

真也就像六月里一朵鲜红的玫瑰,《永失我爱》既写这玫瑰的蓓蕾初绽,又写这玫瑰的花谢尘世,有一种流荡在全书里的“无奈的痛楚,难言的悲戚”。但这悲歌却是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黄土山区的心灵悲歌,小说人物原型的生活地就是诞生《诗经·豳风》的古豳地域,作者与我先前工作学习的宁师之庙坪就是仰韶文化的遗址,是诗史《公刘》《七月》的发源地域。我注意到路明与芬初恋中歌唱着改编的《蒹葭》,也特别注意到倪小伊命运的归宿,她如源于子午岭山中的一泓清泉,流出山中,又魂归龙池,是美丽爱情之灵,美好青春之魂的象征。

《永失我爱》是追求诗意与正义的融合的。是诗必崇高自由,没有自由和独立,就没有爱情与诗美生长存在的空间,而正义就是诗的骨头,使让人物站立的必然要素。是正义必追求平等的权利与精神的崇高,如果没有,则小说必然庸俗,小说中人物必然也站不起来。在《永失我爱》中,作者特别注意了人之精神生长的土壤,——特定地域的历史人文环境,遥远的风物传说,久远的先辈故事,民俗的乡村文化。作者试图也在回答乡村教育该做什么,农业改革究竟需要这些新一代的“知识青年”做什么的问题,像《悲喜阳台村》宣传破除迷信、组织文化演艺就是这群人一次文明的行动。他们既想救救孩子,也想救救农民,可他们更要首先救救自己。在不断地挣扎、苦闷、彷徨中,他们得与回村留守的、乡镇创业的、外出打工的同辈人形成了中国基层社会一代特殊的、也是新生的社会力量,看似脆弱,貌似与现实格格不入,却保留与催生着北方农村生机勃勃向前发展的活力。

要知道,进入我们所谓的21世纪之后,随着继之而来的农民工进城热潮的汹涌扩大,乡村空壳化时代的到来,中国北方乡村,将是另一种景状了。而在这部小说中,作者都还保留着一种时代的深深的印痕,将这一切放在“西部大开发”的旗号下,放在“治穷必先治愈”的政治使命中,“弘扬”着读书人与国家干部对于人民的忠诚,使读者能看清在不幸、贪腐、堕落、泥沙俱下的时代聚变中,一群青年教师对于农民的忠诚,对百姓与国家的责任。所谓“忠厚传家”“耕读传家”之传承恐怕是这部小说之大爱的根本。我们可以说爱情为人的小爱,爱国爱民爱土地,是大爱,《永失我爱》中,这都是“我爱”!这是一部作品被读者尊敬阅读的基本理由,这也是一位作家的立身之本,这更是我初读这本书的最强烈的感受,说明作者的追求于作品现实的审美效果是统一的。

《永失我爱》并非一部完美之作,值得推敲的地方确实很多,特别是作者语言风格的定位上,人物形象的塑造上,重点不是十分突出的,个性不是十分鲜明的,有的人物显得单薄,情节的整体构架上,缺少较大的事体统辖,小说中的人物路明的叙述和作者叙述过于粘连,第一人称叙述的局限性较为明显,这些问题如果确实存在的,就需作者认真对待,尽可能地减少瑕疵,在今后的创作中精益求精。《永失我爱》基本上属于传统的“现实主义”的作品,受《青春万岁》《人生》《穆斯林的葬礼》《平凡的世界》这些作家作品的影响较多,使人容易联想到这种创作风格的传承。这一则说明,这一流派创作方法的生命力之强劲,是永不过时的,他们是在中西方小说之间走出的一条适合反映社会现实人生的创作道路,身处生活底层的人逾是对现实体验刻骨铭心,逾会意识到这些创作经验的宝贵,逾会去借鉴、吸收。但同时每一位作者又是独特的,每一块土地上的人的生存文化又与另一块土地上的人相比,有千变万化的一面。巴陇锋之《永失我爱》的价值也在于此:他能从一位普通教师的个体经历出发,把文学的标杆降得很低很低去创作,在虚构和非虚构之间,叙说了一个教委的一群年轻师生的故事,告诉世界:“曾经有这样一群人,曾经这样活过!”这就够了!

现在巴陇锋本人已经“走出大山”之中了,我们都成为“侨居”在都市中的流浪者了,从另一种人生景况中回顾故乡的大山,那黄帝陵静静躺着的原始森林之边缘,不知陇锋是什么心情?该当写出一部怎样的新小说来?

2016年1月22日

现在我的家乡甘肃庆阳市的宁县,石油与煤炭正源源不断地像九龙河一样流向全国,加入那奔驰的车辆之中,包括这个精准扶贫的工作就像一个时代的轮回,以一种古老的方式展开,高速公路从西安啊、兰州、银川抵达这黄土腹地,动车路线已开始从我们的门前破土动工。《芈月传》盛演的同时,这义渠国的故地又跟着火了一把……在这一块土地上正发生着新的重大事变,召唤我们远行的作家和游子们,这一次不是走出大山的远离,而是重回故国的必须。倘巴陇锋们意识到这一点了,当会有更好的小说上演了。

补一

我在这篇文章开头说我对过去渐渐遗忘了,我甚至一直有意无意将自己的命运与那一片土地区别开来,去追求另外一种荣誉,另外一种自由,我们不愿过那种农民式的被束缚于土地之上的日子了。这一心态使我在《永失我爱》中发现我们一种共同的对于所谓命运的思考。

以下为《永失我爱》中第389页《龙口夺食》一章的一段:

麦子太纤太矮,嫂子和父母只好猫着腰不断撵着、捉着,大约割这么半亩才能捆三四箭儿。嫂子念叨着这投入和产出的不合比例,母亲为老天的不善苦恼着,父亲对这“朝天一把籽,收时一张镰”的粗放经营发着哀声,我却不断担忧起这二荒地被开垦出来的严重后果来。包产到户以来,数百亩荒山、二荒地被种上了粮食,所有的坡地、硷畔都被砍掉了树木、挖去了草皮,以弄取林草覆盖下的沃土作肥料——这种举动,俗称“杀硷畔”。可怜的人们,一点也不知道,你们的这种勤劳非但没有使自己富起来,而且,相较之下,你们的贫穷却增加了。可悲的人们!是的,你们是在种粮食,然而,你们可曾想到,你们也在种灾难哪!你们杀硷畔的同时也惨忍地杀死了一个富于生机的自然。如此,我们终日劳苦,其实是自掘坟墓、破坏自然;我们捉襟见肘的生活,不啻毁灭。——亲爱的人们,只是这种破坏是渐进的、缓慢的,如同缓慢氧化一般难以觉察,并且有时也被我们近乎麻木的头脑所忽略,然而,如同缓慢氧化的最终结果是燃烧、是爆炸一样,我们所遭受的必将是毁灭的结果。现在,善良的人们,正可怜地坐在火山顶上,做着建设天堂的美梦,殊不知,我们的后代已死无葬身之所。如果我们没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如果社会的群体行为没有一个理性的指导,我们将无可避免地陷于悲哀:我们所能看到的最后一滴水是自己的眼泪,我们所面对的最后一样东西是自己亲人的残骸。

忠诚与背叛,纯真与玷污,这是长篇小说《永失我爱》的精神悖论,也是《永失我爱》作为当代当下作品的深邃之所在。如果要对新的生活有新的反映,对旧的人生有新的反省,必然要在这一存在的哲学思辨中,找到人的觉醒,否则一个作家身在生活中也会被生活中淹没,丧失真正的创作的。

补二补三

在小说结尾部分,路明找到了芬放在老屋黑柜子之上的《百年孤独》,在书上芬写下了一句话:一个时代的道德,往往规定了这个时代一部分人的精神犯罪。

这一句话,可说是理解《永失我爱》的一把钥匙,是对小说之社会矛盾与人物精神冲突的概括。这也是小说的另一面。一方面,作者对路明不同阶段不同精神侧面的爱情有着牧歌式的赞美,另一面又有着焦虑负疚的忏悔——尽管这后一点写得不怎么好——但作者文字中灌注的青春爱情的热狂洋溢快乐激情是其风格的一面(尽管写这些,其文字有不老到处),这一面是青春与幸福的本能的追求吸引。但他与他们都怕这激情欢悦葬送在传统乡村社会的庸常劳苦中。在诗意向往中的路明似乎较少受到道德的束缚却更注重爱的天真纯朴状态。这是这部小说的“不合逻辑”处,也是我判断不准的地方。也就是说路明似乎并非一个爱情的道德君子,对女性自身命运的承当似乎并不强烈突出。因而其忏悔并未完成。自由与道德的矛盾,爱情与道德的背反问题,在这部小说中是怎样解决的!路明是怎样的态度?作者是怎样的认识?

补四补五

是永失我爱?还是永生我爱?现实中我们对过去生活中,种种经历的遗忘是麻木了,冷漠了,还是另有他因?

在小说中,路明自觉不自觉地发生了三次不同的爱情,这是他以爱情满足潜在的生活欲望,弥补个人奋斗的孤寂,平息不断发生的精神焦虑?还是命运的阴差阳错,他自己没有什么差错或罪愆?很可能这部小说的活力源于此,生机由此而蓬勃、勃勃,也很可能这就是小说人物与作者创造力方面的短板?

在阅读这部小说的时候,我正读张若名的《纪德的态度》,张若名认为:“纪德的解放是以一种比较巧合的方式完成的。他忘却了那沉重的并已死去了的过去,由此他变得自由起来,以便迎接新的生命。实际上,唯一有效的解放是有意的遗忘,它能把过去赶进无意识的区域。”路明考上研究生之后三年对芬的“遗忘”,是创作构思的疏露,还是路明的自觉?他与Kathly的爱情之性格与道德前提交代上的缺失,该如何理解?

《永失我爱》以倒叙方式,将人物置于回忆反省的情节构架中,是有拷问的,但这拷问确实不够充分。张若名继续说纪德“批评否定过去却不能禁止它进入意识领域,更确切地说,假设人们不首先要求过去进入意识领域,批评与否定也不会存在。”一方面作者在歌颂田园牧歌式的爱情,一方面作者却在个人奋斗式读书考学中,忘却了为他牺牲的女性的价值么?因为小说在意识领域心理描写的不够到位,精神分析的不够彻底,因而小说的心理世界和精神创造的空间似乎还很大。

确实,以《永失我爱》为例,也足以说明“个人主义者的任务异常艰巨;很多人都去寻找自己的法则,但是很少人凯旋而归。”因为观念还正统了一些,这部小说中路明及其路明们之人生的危险揭示得足够多,而精神的危机与情感的混乱、道德的冲突似乎不足够。

其实生活最大的危险却在于他对路明们的重新俘虏,这一点作者洞察清澈。路明的真正危机是他将要重新审问自己:真诚还是虚伪?自信还是自弃?生活从来不为一个人做结论。(完)

作者介绍:李建荣,诗人,教授,中国民俗学会、中国写作学会会员。李建荣从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诗歌作品300多首,散文100多篇。出版诗集《回阳时节》(与高凯陈默合)、《一把麦粒》等个人文学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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