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叨 之 草儿（十）

        草儿，有啥怨有啥恨，你都记到我老头子身上吧！唐伟父亲的举动惊呆了我和老默，叔叔，起来说起来说，别这样。草儿也慌张着欠着身体想要拉老人起来。别拉我，让我先说完，这样说我心里好受点儿……

      唐伟父亲说，草儿，小伟做错了事儿，是我和你娘没有教育好他，是我们的错，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咱们家原来不是李营这个村子的，是我爷爷那代人要饭要到李营的。在李营，咱们家是小户，得规规矩矩夹着尾巴做人。农村不比城市，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农村人家里必须得有一个男孩子，得传宗接代，要不会受人欺负和耻笑的。我和你娘命不好，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是女孩儿，村里好多人笑话我们，骂我绝户头，连分地都给分的是地边儿坑坑洼洼的地方。生了你五姐后，你娘身体不好，说是不生了，实在受不了了。其实我知道她受不了的是别人戳她的脊梁骨，说她不会生男孩儿。后来我狠狠心带着你娘，背着铺盖卷儿，要饭，沿着京广铁路线往南走。那几年先是生下了你六姐和七姐，后来才有的小伟……草儿啊，那几年我和你娘带着他们三个在外面要饭，风里雨里，晚上睡大街，饥一顿饱一顿，为了和别的要饭的挣口吃的，我还跟人家打过架，肋骨被打断了几根，没钱去医院，愣是躺在那里躺好的。冬天冷，为了挣点儿小钱给他们三个添件棉衣，我干过小工，捡过破烂儿，扒过垃圾桶……可是我从来都不后悔，我是为了我儿子……

      草儿啊，我们全家人感激你，城市姑娘到我们农村来。你第一次回我们家，十里八村的老乡们都跑来看你，咱们家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咱们附近从来没有人娶过城市的媳妇啊！从那儿后，邻居们都高看我一眼，见我都主动跟我打招呼。我，我感激你啊草儿。你们结婚，没有跟我要一分钱，还住你家的房子，我跟你娘给你们送两床新被子来，我们回家时，你大包小包给我们拿，吃的穿的用的，好多我们农村人一辈子没见过的东西你都给我们，还悄悄给你娘兜里装了一千块钱。草儿啊，一千块钱，我们村里从来没有人一次见过这么多钱啊！草儿啊，那年村里改选村委成员，还选我当了小队长，要不是你跟小伟在城里，谁会选我啊……

      唐伟父亲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唐伟母亲几乎泣不成声。草儿的泪似乎再也擦不干，我和老默也是心酸不已。是啊，仔细回忆回忆，自打草儿同唐伟谈朋友开始，除了结婚时，爱美的草儿似乎没有添置过一件新衣服，偶尔同我和老默逛一次街，也是只看男装，只给唐伟选，似乎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草儿，我是个农村人，没读过多少书，可是咱们家是烈属，我爷爷是烈士，这么多年，政府从来没有忘记过咱们家，每年过年都会给咱们送年货。这么大个国家，一个当兵的死了这么多年，国家都还记得，你一个城市姑娘嫁到我们家给我们带来这么大变化，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得谢你，都不能忘记你啊……此刻的草儿早已泣不成声。

      叔叔，起来说吧！听着唐伟父母亲入情入理的话，老默再一次劝说着。让我说完吧！草儿啊，好儿媳妇，好闺女，我这老头子今天脸也不要了，就再求你一件事情吧！草儿默默的看着唐伟父亲，草儿，我和你娘求求你，放过小伟，同他离婚吧！叔叔……老默惊呼了一声。草儿啊，小伟不是个一般孩子，从他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他得随时为我们唐家付出和牺牲……叔叔，这与唐伟和草儿的婚姻有什么关系呢？有，有关系的。啥关系？有关系的。到底有啥关系？唉，我这真是作孽啊！唐伟父亲抱着头再不出声。阿姨，你来说，这跟唐伟和草儿有啥关系呢？我，唐伟母亲懦弱的看向唐伟父亲。唐伟父亲无奈的挥了挥手。好，我说，我来说，你们把孽都做了，还不敢说出来。唐伟的母亲从床边站了起来，草儿啊，我的好儿媳妇，咱们家女人从来就没有地位，从来就没有人把咱们当人看。这老头子那天在镇上遇到了一个算命的，算命的给他说小伟得换个媳妇，要不他就得是绝户头，这老头子回家后就开始不停叹气。阿姨，这到底啥意思啊？唉，按照算命先生说的，草儿这肚子里是个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