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关上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回味着许娜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她不愿意还是她也不知道在哪儿生活，还是她没想过我们两个有一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想了想，还是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吃完早饭，去地铁的路上，我给许娜发了一条微信，许娜很快回复了我。我给她说晚上一起吃个饭聊聊天，过了一分钟，许娜回复时间和地点。我说我去找你，到了你家再说。许娜也说好。
晚上，我去找许娜。两个人找了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里面人不很少，几乎没什么客人，正好方便我俩讲话。我们选在一处靠窗户的地方，两人面对面坐着，点好菜以后，许娜看着我低头一笑，我说笑什么。许娜脸转向窗外，泯着嘴笑，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想笑，怎么，不可以么？”我说：“笑可以，就是心里有点害怕！”许娜说害怕什么。我说：“你只笑不说话，我总觉得怪怪的。”许娜扑哧一下又笑了，说：“没办法，我就想笑。你也可以笑啊！”我被许娜说的无语，似笑非笑。我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开口说我和她的事情，不管最后成不成，我都想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可是，我又担心许娜拒绝我，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顾杰，你在想什么！”我担心我说出这个话题会破坏这个轻松的氛围。“没……没什么！”我还是没有说出心中想说的话。许娜也没再继续问什么。
“顾杰，我想我应该把我的事情给你说清楚，你再做决定。”许娜看出了我想说什么，想消除我的疑虑。
“你说！”我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许娜面前，一杯放到我自己面前。
“之前，我给你说过我爸爸做生意赔了，我也没什么心思考大学，就算我考上，家里也拿不出一分钱。索性高考那两天我也没去参加高考，我自动放弃了。我知道他会知道，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跑来质问我，狠狠地骂我，老师肯定也会骂我。我就偷偷地躲起来，让他们谁也找不到。我自己躲起来偷偷的疗伤，告诫自己忘记过去。我从隔壁班的一个同学那里知道他报考的学校后，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为了还家里的债，我和远房的一个亲戚去深圳电子厂打工。一去就是一年半，开始我一点也不适应那里的生活，虽然我能吃苦，可是我总会忍不住想他，”许娜说到此苦笑一下，“又是苦又是甜，每当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到他笑着鼓励我。一想到他去了新的学校，又要认识不少女孩儿，又漂亮又有学问的女大学生，我就难过起来，我想他一定把我忘了，在那么美好的地方他怎么会记得我。我们就这样失去了联系，他去读他的大学，我去打工。春节过年的时候，他来家找我，我没见他。一是不想拖累他，二是觉得他值得拥有更好的。来年春天我又去了深圳，还是那家电子厂，我总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青春时期是学习本领和一门技能最好的时候。于是我就把我想再次参加高考的想法打电话告诉了我爸。我爸在前几次惨痛的失败中汲取了教训，手头多多少少也有了我上学的费用。我爸一听我这样说立马就让我回去了，本来他就一直因为自己做生意失败耽误了我上学而自责，原本也一直打算让我回去，可又担心我拒绝，所以他一直没提。”
服务员上好菜以后，我们吃饭，两人时不时找点当下新闻话题，许娜不说她的事情，我也不问。其实，我不了解许娜的时候特别希望了解她，可了解一部分之后，我才发现，就算我了解了又能怎样，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参与就是没有参与，即使她给我讲一遍，我们还是错过各自彼此最好的年纪，还是无法见证彼此的美好年华。
吃完饭，我和许娜在餐厅闲坐片刻。许娜感觉人越来越多，就说出去走走。我和许娜出来后，两人先是沉默，后来许娜打破平静说：“顾杰，我告诉你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你有知情权，如果我不告诉你，或者随便编一句谎话搪塞，对你也不公平。”
“我知道，你说吧，许娜！”
“我是在过年之前，也就是农历腊月月初的时候回去复读的。过了年，就是冲刺。虽然我有基础，但是我早忘的一干二净。学习很吃力，我就熬夜，一学就到夜里凌晨一两点，努力尽快把落下的进度赶上。在外打工以后，我发现我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努力是一百分的努力，却花费很长时间才进入那个学习状态。还剩三个月就要高考，我预料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加上我在班里年纪最大，无形当中，我就有了深深的自卑感，总感觉自己特别特别笨，自己都嫌弃自己。可想而知，高考成绩一点也理想。我不想和同龄人拉开更远的距离，心不甘情不愿的报了一个普通大学，随便选了一个专业。这次高考后，我给他写了几封信，告诉他马上我就能上大学了，马上就可以和他一样是大学生了，可是我没考上好大学，复读一次也没考好感到很丢脸，我把信全撕了，一封也没有邮寄。我更怕他拿到我信的那刻，想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甚至连信封看一眼也不屑一顾，直接丢掉垃圾箱里。
直到去年同学会，他把同学全叫到一起，我们才重逢。你一定想我们重逢时肯定抱在一起回忆过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没去之前，我也这样想过，一遍遍地想象我们重逢时各自的表情，我又是哭又是笑，他一边安慰我一边帮我心疼地擦眼泪。事实上，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我们很陌生，陌生的一句话也没说。从头到尾，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啊，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一下凉到心底，像洗了一个冷水澡。我当场就后悔自己去了同学会。大家听说我们的事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私底下都在纷纷议论。我听见了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散场的时候，大家纷纷留电话加微信，我也留下了电话和微信。我不敢主动和他说话，哪怕一声招呼也不打，他太耀眼了，也许他在我心中就像遥不可及的星辰，哪怕看一眼，我也会被他耀眼的光芒刺伤双眼。大多数同学们开着车去的学校；有一部分同学离的近就步行回家；只有我骑着自行车。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上学时我和他们格格不入，几年不见，怎么会改观。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点也没变。可我觉得他变了。”我和许娜走到一处公园，两个人坐在公园的一条长长的休闲椅，刚好适合一对情侣。我说：“你们没有再续前缘，真的挺可惜的！”许娜笑着锤了我一拳，打在我的胳膊上，一点也不疼。这一会儿，我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错觉，我感觉我们两个处于情侣和非情侣之间，有一种浅浅的暧昧。我笑了，笑着说：“我知道错了，你接着说。”
“我以为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给我任何继续往来的痕迹和信息。我这个人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心想上学时我都不主动追你，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我更不会主动。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世俗的女孩，和他身边围绕的那些峰啊蝶啊什么的一样，既然他那么高不可攀，我就直接放弃。长痛不如短痛，谁也不欠谁的。”
许娜说完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我不敢动，就那样保持着一动不动。
“没想到，我刚骑自行车没多远，他开车跟上了我，他问我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聊聊。我说太晚了，家里人该着急了。他以为我结婚了，说这么晚了你丈夫不担心你吗，我笑了笑没说话。他把车停在我前面挡住我去路，说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推着自行车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他把自行车扛起来就放到他后车厢，给我打开副驾驶门，我说我还是坐后面吧，避免误会。他见我坚持，也没说什么。自从我上了他的车以后，更加坚信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年少时就不是成年人时更不是，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自己追不上他的脚步了，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了。我们坐在一辆车里，他开的很慢，谁也没说话，我看着车窗外就想起我们的美好的快乐的时光，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扑簌簌的落下来，就像下了冰雹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车，打开他旁边的车窗，一股凉凉的夜风吹进来，他掏出一盒烟，抽起烟来。我们谁也没说话，好像我们都有说不完的话，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谁也说不出来，藏在心里难受，说出来更难受。他好像知道我哭了，抽了几口烟之后递给我一包心心相印的纸巾，示意我接过去，我接了过去擦了擦眼泪，当时觉得自己特别丢人。怎么就哭了呢，怎么不背着他哭呢，我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在他面前哭呢，我是不是认输了，是不是无声地代表我喜欢他。还好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抽完一根烟，重新启动车子，也不问我住哪里，也不问我是不是搬家了，径自朝着我家的方向开去。他竟然还记得这条路，竟然还记得我回家的路，竟然还记得我家住在哪里。下了车，他把自行车给我卸下来，我接过自行车就回家，没有说谢谢，也没有看他。我就在他注视的目光下离他越来越远，我流着泪心里不停地说不能回身，千万不能回身，一旦回身就会万劫不复，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许娜，他忽然叫住我的名字，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他喊我的名字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我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泪流满面，我不敢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不是他心目中的许娜了。自卑告诉我，他早就不属于我了，他属于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孩儿，也不会属于我。他见我停下来，跑到我身后说，许娜，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像是要哭了，硬撑着像个没事人一样说，这些年你好吗。我抹掉眼泪，生怕他发现我哭了，轻轻应了一声嗯，说完我就要推着自行车走，他突然拽住我的胳膊，我没有动，也没有挣扎，更没有回头，过了几秒，他松开了，同时说了声对不起。我推着自行车头也不敢回头看一下，我怕那一眼就是一万年，他站在原地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听见他的哭声了，从我的身后不远处，夜风把它送到我的耳朵里，身体里，心里。我咬着牙，狠下心把他抛弃在我身后，什么都没给他留下，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许娜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滴到我胸口的衣服，不一会儿，就湿了一片。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许娜，许娜拿了过去，擦掉眼泪。
“到了家后，我就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消息，内容写着他的名字。犹豫片刻，我还是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其实，相见不如怀念，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我们见面时无话可说，却在微信上说了几句话。他试探性地问我什么时候结的婚，说怎么不告诉他一声，他知道了一定给我包个大红包。我泪眼模糊的看着这句话，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了好久，他说你就不问问我的个人情况。我没有回复他消息，不管他是不是单身，他身边的位置都不会属于我。不知多久，他给我说他一直在找一个人，现在他找到了。我嚎啕大哭起来，在被窝里又是热汗又是热泪，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便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口，我生怕是假的，就狠狠地咬，最后手臂上留着八个清晰的牙齿印。我没有问他那个人是谁，他也没说是谁，他只给我发了一句话，他说他这辈子遇到比学习更困难的事儿就是忘掉一个叫许娜的女孩子。我不想给他希望，一点点希望都不能给他，我回复到那个叫许娜的女生把他忘了，忘的干干净净！没过多久，就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跃出我的手机屏幕，我按了接听键，我欺骗不了自己，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时，心痛地像插了一把刀子，他哽咽着说，极力控制情绪，说我们还会见面吗。我不能说话，一说话就露馅了。他哭着说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吗，重新开始，那时候多简单啊，我满心欢喜地憧憬我们上同一所大学，你选什么专业我就选什么专业，我还想和你做同桌，还想和你一较高下。可你中途却跑了，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就剩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到现在我都没有谈一次恋爱，没有拉过女生一次手。我知道这辈子我欠他的，只能下辈子还他了，他还再说，我却不敢再听下去了，我怕我会心软，更何况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我把电话挂了，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说太晚了。我们回不去了！放手吧，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我会祝福你的，衷诚地祝福你。他没有再回复我任何消息。我是在哭泣中睡着的，又从哭泣中醒来。我看过一句话，那句话说永远不要在十八岁的时候去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会让你永远得不到却又忘不掉，从而铭记一生。我们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再联系。有时，我会翻看我和他说过的每句话，每句话又能凭空想象出好多未说的话，一想到他，又是苦涩又是甜蜜。我爸是弃师从商，之前是一名教师，可是他微薄的工资根本不够贴补家用，就学着他的朋友去做生意。最后老师回不去了，商人也做不好，他焦虑不安，嗜烟如命，日子久了，身体开始生病，我和我爸都没放心上，谁也没想那么多，直到后来父亲身体越来越严重，查出来竟然是不治之症——肺癌。”父亲害怕影响我，一直瞒着我。有次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化验单，我顿时感觉世界崩塌了。父亲临终之前最放不下我，他一直担心我的个人问题，那时候我想过找你临时充当我的男朋友，可是我张不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我怕吓跑你，找别人更觉得不妥。我实在没办法就主动找的他，他爽快的答应了，但是我并不知情他已经有了女朋友。我把他带到我爸面前，给我爸介绍说是我高中同学还是一个县城，我爸一听很高兴，问他做什么，在哪儿工作，以后想在哪里生活。私底下我们都把我爸可能问的问题的答案都对好了，所以回答的问题都是我爸想听的答案。我爸很高兴，那天竟然破天荒下床了，非要我们三个拍一张照片。那是我和他的唯一一张合照，也是他的唯一一张照片。我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神很坚定，无形中给我坚持下去的力量，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最后我们三个都是露着一口大白牙。出了医院，我就哭了，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哭，他把我拥入怀中，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我太伤心了，也没注意，抱着他哭的痛哭流涕。他紧紧地抱着我，那一刻，我们互相贪恋彼此温暖的怀抱，谁也不舍得分开。
那一段时间，我在父亲面前强颜欢笑，在父亲背后放声大哭，我就连在父亲放声大哭的勇气和机会都没了，我只能笑，笑给父亲看，让他看我生活的很快乐很幸福。我们在父亲面前表现的很恩爱，有时，我都以为我们是一对真的恋人，马上要步入婚姻殿堂，我真不敢想象我们分开是什么样子。那一段时间是父亲最痛苦的日子，忍受着身体的伤痛，和病魔做不停做斗争。同时，也是我和他感情最要好的时候。我们说是恋人又不是恋人，说不是恋人却又是恋人。他当着我爸的面儿向我求婚了，还亲了我的额头，我一直不停的流泪，父亲以为我高兴的哭了，我假装有多高兴，就有多伤心。我和他到最后还是一场游戏，游戏总有散场的时候，曲终人散的时候。他抱着我，我埋在他的怀中哭成了泪人。我爸想亲手把我的手交到他手里，却没有等到那一天。他看不到了，永远都看不到了。他始终不知道我和他只是做了一场戏，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戏，险些让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嫁给他了，马上成为他一生的人生伴侣。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我又害怕这一切是真的。他动情了，动心了，私下里问我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他，愿意做他的妻子。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他，我是爱他的，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爱上他了，他可能知道，可能装作不知道，可能真的不知道，不管是什么，我们是相爱的一对，我们非常爱彼此。
我爸走了以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旁边帮助我打点料理。我看着他不辞辛苦劳碌的身影，内心忽然觉得很安心，很幸福。我以为我们会这样幸福下去，后来才知道，我一直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梦醒了，花儿也落了！我们都活成了梦中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