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恋爱,会死吗?”“不会死……,但,如果恋爱,会活过来哦。”
研究生毕业后,在父母的资助下,我开了一间画室。平时作作画,带着几个学生,收入不菲。但我总觉得生活像摆满杯子的茶几,充满了杯具。
五年前,我看到一个农村留守儿童的纪录片,不禁潸然泪下。一个跟着姥姥的小女孩对记者说:“我特别喜欢睡舅舅的床。因为,爸爸回来时,总在那里睡。那里有爸爸的味道。”
我也是从小缺爱,长大缺钙的孩子中的一员。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小时候,父母忙于生意,我被扔给奶奶,常年与父母分离。他们给我的爱,就是数不清的布娃娃。
从小到大,我没有安全感。除了奶奶,我和任何人都保持一定距离。我对父母,客客气气,很生分。哪怕我和男朋友振宇亲热的时候,我依然像一只暂时包裹的刺猬。我总害怕振宇抛弃我,我无法忍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哪怕是工作关系,也会让我醋意大发。无理取闹,让我们的关系岌岌可危。
为了拯救和我一样的人,同时,也拯救我自己。我决定帮助那些可怜的留守儿童。
我打电话给当地的教育局,他们说,不欢迎支教的老师。因为,他们总是轰轰烈烈地来,悄无声息地走,呆不了几天。他们还说,如果真想支持山村教育,可以考他们的定岗教师职位。我毫不犹豫地考了。
父母和振宇,都认为我吃了牛肉、发了马疯,坚决不同意我去山区做一名定岗教师。
看我去意已决,他们只好退了一步,偷偷地考察我上班的学校。山高路远,稀有人烟。他们认定我呆不了多久。
我所在的学校,是一个单班教学点。总共5名学生。他们分别是学前班、一、二年级各一个学生,三年级两个学生。
这五个孩子,清一色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常年外出打工,一年或几年回家一次。三年级的学生安琪、安然是一对双胞胎兄妹,他们的母亲离家出走了,父亲也随之消失。他们跟着年老多病的爷爷一起生活。
安琪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她几乎不说话。字写得很好看,但作业没有几题正确的。答案不是抄哥哥的,就是在题目上找一些字,写上去。安然也不爱说话,但是,交流无障碍。他们八个月的时候,爸妈先后消失的。爷爷一个人搞不定他们两人,出门办事,只带着安然,用绳子把安琪绑在床上,防止她掉下去。他们和爷爷住在一个土坯房里。家里两张单人床,安然霸道,一个人睡一张床。安琪只好和爷爷睡一起。他们长的很瘦小,虽然11岁了,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我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孩子们一起作画,布置校园文化,把校园打扮得像一个童话世界。
我采取复式教学。我把研究生的学习方式,用在孩子身上。他们通过查资料、自学、高年级教低年级的方式去学习。英语和音、体、美课程,五个孩子一起上,要求不同。我还给他们上烘焙课,教他们做蛋糕,作为我们的中餐,有时做多了,叫他们带回去给爷爷奶奶吃。
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冷冷地观察着我,言行举止一点不像孩子,像小大人。
中午孩子们吃完饭,我轮流给他们洗头、洗澡。一周以后,孩子们开始变了,最明显的是话多了。有时上课期间,孩子突然跑上讲台,非要亲亲我。
我对安琪说:“宝贝,晚上陪老师吧,我一个人睡觉,好害怕额!”
安琪开始不愿意,一个星期以后,她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带来了。我把单人床换成了上下铺。有一次,我假装赶她走,她却抱着我的大腿,哭着说:“妈妈,不要!”
大山美翻了。早晨,白雾缭绕,如履仙境,上山下山的人,像天上仙人,驾云而行。傍晚,云霞满天,红彤彤的太阳,静悄悄地移动它的脚步,慢慢西沉。突然觉得,红尘之下,没有了任何的烦扰。
每天晚上,我除了备课,就是读书、写教育札记、画画。心理学、哲学、教育学,一周一本,摘抄金句,半年下来,竟然厚厚十大本。
这样一呆就是三年。这三年,振宇总是劝我回去。我也答应他回去,可是,我终究没有下定决心。
五个孩子的学校,历经三年后,变成了48人;从我一个光杆司令,到现在4位教师。我也从默默无闻的小教师,变成了模范教师、最美山村教师、最有创意的校长。
暑假之后,我决定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振宇对我说:“我们分手吧。我受够了隔着手机屏幕爱着你!”
28岁,我失恋了。我知道,单凭借我一个人的微薄之力,改变不了什么。我没有拯救银河系的能力!但是,我和孩子们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们快乐了,我也变得自信、阳光。三年前,我还是一个抑郁的女人。
一个出版社看中了我写的教育札记,和我约谈出书。第二天,我的面前站着一个芬兰小伙子,他说他是书的策划,因为看了我的插画,特地过来看看插画的主人,第一眼,他就爱上了我。
我再次恋爱了。和Virtanen在一起,常觉如沐春风。他温暖浪漫、幽默风趣。他爱着我的优点,也护着我的弱点。现在,Virtanen经常和众多女编辑加班,会见女作家。奇怪的是,我一点儿也不吃醋。因为我知道他爱着我,没有猥琐、没有邪念。是他,也许是我自己,治好了我的没有安全感的病。
蔡康永的《爱了就会活过来》,里面有一段经典对话:“不恋爱,会死吗?”“不会死……,但,如果恋爱,会活过来哦。”
对,我就是那个爱了就活过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