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很多和密码破译有关的剧作。
最早的是柳云龙的《暗算》。后来得知《暗算》原著作者是麦家,所以又将他写的《解密》找来看完。
看完结局,合上书,连日来疲惫紧张的心绪瞬间舒缓。
此时户外天气晴好,与前些日子暴雨如注是天壤之别。
都是同一片天空,却呈现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想,这与人的世界也是一样的。
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一个世界,还有每个人各自存在于心中、脑中等等既可以说看得见,又可以说看不见的世界。
这个摸不着的世界并非仅仅指密码破译者的世界,它可以指每个人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毕竟从事密码破译这项高难度的工作的人是少之又少的少数人。
也许正是因为稀少,远非普通人所能及,所以这个世界显得高深莫测令人好奇。
《暗算》中,安在天说,“破译密码是世上最难的事。比用沙子搓一根绳子还难;比用火点燃冰还难,需要你悟透这世上最高级的谜和所有最低级的谜。除了必要的只是、技术、经验之外,还需要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
同样类似的话也出现在《解密》当中,“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以及祖坟冒青烟”。
也许是因为我的数学一向不好,所以对于那些从事密码破译的天才有着崇拜之情,对于他们介于天才和疯子两端摇摆的状态像观察在深海中潜水的人一般,既好奇又惊惧。
电视剧《暗算》中有这样一个情景。
破译部门的人们数月奋战等到揭示谜底的那一天。
所有的数据都演示完毕,安在天负责最后的试算。
一屋子的人都保持静默,屋子里只剩下安在天噼里啪啦拨算盘的声音,连一向心高气傲的黄依依在开场前都不免心慌,说想要找祖冲之的像来拜一拜求一点心安。
当安在天试算完毕,将黄依依的手放在每一颗算珠都各自归位的算盘上,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归零了”时,全场沸腾。
所有人都将手中的演算纸扔向空中,兴奋地拥抱着,呼喊着,激动着,泪流满面…简单来说,这应该像我们普通人解出一道思考已久的数学题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的题是那种超高难度的。
我不了解这其中的艰辛过程,我只看到当密码破译成功的那一刻,洋溢在他们脸上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形容。
对于以解密为职业和生活重心的人们来说,这无疑是最佳的褒奖和安慰,是现实生活中所无法获取到的愉悦,仿佛听到风的声音,仿佛触碰到久远的星辰,深邃而浩瀚。
无数次冲锋陷阵,无数次试用钥匙开一把锁,除了需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和努力之外,还需要天赋。
《解密》中的严实这样解释为什么大多数的天才在生活中看起来比普通人还要平淡无奇,甚至透着一种“愚笨”。
“天才们长期刻苦钻研,用心艰深,思想的双足在一条窄道上深入机制,即便心存他念,想做他事,可由于脑筋已朝向一个方向凝成一线,拔不出来。”
天才们是极度聪明的,又是极度脆弱的,仿佛一根被拉伸到极细极长的银丝,几近透明光亮,又脆弱不堪。
它若受到撞击,好比直击一个强壮的人的心脏,后果不堪设想。
造物主似乎总是在刻意维持一个平衡,天资聪颖的人未必完美无缺,憨傻丑陋者自有其福运。
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电视剧,也大都是深谙这一规则来安排主角们的命运,而现实当中也不乏实例。
《暗算》中的阿炳天生眼瞎,智商低下,没有死于敌人的手中,死于自尽。
黄依依则在我行我素,感情上恣意妄为,最终因泼妇的纠缠而撞伤致死。
《解密》中的金珍沉默寡言,疾病缠身,最后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毛贼偷走笔记本而变疯痴。
一方面他们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屡立奇功,有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力,另一方面似乎是为此耗尽人生的灵气和运气而不得善终。
天才与疯子,一个是正的无穷大,一个是负的无穷大,而其实在数学上,这两个点往往被看作一个。
由此可以了解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都没有一步之遥,而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由此来看,或许人生一世做个普通人是最适宜的。智力一般,相貌平平,既无惊人之举,又无惊人之才,安稳度日而已。
可是,我相信即便是再普通的人也存在感受另一个世界的机会,只不过有的人发现的早,有的人视而不见,有的人置之不理。
一本书无不体现着、流淌着作者的所思所想,这就是他的另一个世界。
现实中,麦家从提笔写《解密》直至得以正式出版,是十年的时间。
在这十年当中,历经世事变化,他从单身到成为父亲,职业也转换多个,身体遭受过重创,算是劫后余生,依然没有舍弃这个故事。
我想这是令我喟叹的地方,现如今谁还能够用十年的时间来写一个故事。
等一杯现磨咖啡的时间都没有,速溶即可。
我不想把类似于这种坚持的做法归咎于励志的序列,我总认为这其中的心甘情愿的成分远远高于其他因素。
任何事只要心甘情愿,就会变得简单。
那是一种剥离现实世界的鸡零狗碎之后所看到的指引,指引着自己始终与之不离不弃,时光变迁,依然相望,直至与之共同呈现于世人面前。
约翰·伯格说,“想要在别人制定的地方,寻找到生命的意义是徒劳,唯有在未知的秘密当中才能寻找到意义”。
这另外的世界,对于天才来说是浩瀚如星辰、瑰丽璀璨的王国,也是风声鹤唳,兵不见血刃的战场,是天堂,是地狱。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脱离铜墙铁壁、沉闷繁冗的现实后的思索,至于这思索是什么,最终会衍化成什么,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因人而异。
总之,它是存在的,毋庸置疑。
像空气、阳光和水一般存在,几乎感受不到存在感,或许就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凸显了自身的存在,等待着你走向曲径通幽处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