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鹣鹣》[三]阳和启蛰

圣克鲁斯联合公司随幽财务所。

您好,七爷。

洋人似乎对她的到来很是惊诧。

现在事态已经很明确了,就看最后这块地皮和铁路归谁所有。不如现在招标,以最终结果为准,何苦明枪暗斗呢。
看来你很有自信?你的人都已经被我们收买,你这斜塔怕是保不住了。
那就走着瞧。

窗外,苏讫死了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大多都骂她狠戾,青松落色,一时竟没有几个人支持她,可笑的是,她七爷的货仍然卖得极好,生意上倒会揩她的油。

窗内,她正独自坐在洋沙发上,等待招标会的到来。

她也会慌。外人都说她无畏无惧,不知慌为何物;只有她和他知道,这十年来,她从稚嫩的女孩爬到这个位置,她已经慌惯了,以至于看上去那样自然。

这几年,整个随幽的人都畏她七爷,更有不少人骂她恨她。可她清楚自己所为。

这几年。

许多年。

她从各式各样的训练与折磨中坚韧地成长,做了事业,抵制洋货的经济侵略,虽说陈家货收益最佳,但也极大促进了民营企业的发展,将经济命脉掌握在中国人手中。

但是很多人看她不顺眼。因为在那个年代,经济与军事是影响地位的两大因素一一而她都有。所以,从十六岁起,她就承受着两极分化的评价一一自然,支持的是少数。

在烟雾混沌的迷蒙中,她孤身驶舵欲渡险江。

直到二十岁的那个下午,他回来了。只有她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刹那,她突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她的心酸,无力,难过都仿佛要洋溢出来。这些,她忍了整整十年。他,是她倾诉的最后希望。

她担心。担心他忘了她,疏远她,甚至…不再是他。乃至于她起初打好算盘,等他回来后派人暗中观察几天,看看他现在好不好相处再拜访。可是真到了那一天,她只有满心欢喜,盼着做第一个望见他的人。

那天舞剑,她是故意提出的。因为她想在他眼里找到不一样的灿烂。有人告诉她,使刀弄剑时的眼神大多是狠厉的,如若不然,那便是个难得温暖的人。

她没有看错人。那双熟悉的眼眸印着光,宛如港湾。

那一次他大幅度让了她。她很不悦,也很不解。他不是个畏强权的人,也有她的老友身份,不至于讨好她。那天她问他原由,他避而不谈。后来有一回她在包间里撒酒疯,甩着他的胳膊问了几十遍,据他形容:

委屈地眼泪汪汪,真是好演技!阿薯应该发展副业了(*¯︶¯*)

然后他就说了。

(这么久还记在心里……)因为你是阿薯嘛~

然后她懵了。或许是借着酒劲,她又嗷呜一声:

你是洛洛呀(*゚∀゚*)

霎时他跑出包间吩咐人把她带回卧室,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不过这个她就不知道了。

与他重逢的第一个七月初七,傍晚,两个人坐在楼阁栏栅上,她告诉他她的心事重重,倚在他肩上吹着习习凉风。

不久她便湿了眼眶,哽咽抽噎说不出话来。

他安抚着她,抹抹她的泪痕,理理她的发梢。她看不到他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怎样的怜惜。

忍了很多年了。对不起。我忍不住了。

她哭诉。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他自责地嗔怪。

因为你喜欢的是那个美好的我,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只要是你,我就喜欢,而且你一直很美好。

她突然挂在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

你没有觉得我很不堪吗。

他回以坚定的温柔。

从未有过。你很坚强,很上进,很聪明,很爱囯爱民。
你踏过苦难的泥潭,却能涅槃重生、如花绽放,你身处黑暗,却心向光明。
阿薯,你自己要相信自己。你就是这世间的美好。

她埋着头边笑边哭。

岁月如歌,谢谢这个世界,让他来到她的奏鸣曲。

。。。

又一年元宵,她与他在宴席过后凑到一起嬉笑唠嗑。

知道为什么我能挺过这十年吗?因为你。
哇阿薯,我怎么这么厉害ヾ(Ő∀Ő๑)ノ
小周先生请听我说!咳咳,因为你那年坐船出囯,我就知道将来你一定会出人头地,在崭新的世界里闪闪发光,所以,我想要追寻你。为了将来,你我能在顶峰重逢。
哇( ̄∀ ̄)原来我曾经是七爷的心灵导师哎!
你现在也是。满意了?
不行,那我得要陈家的股份<(`^´)>
周棋洛?

他立马闭嘴,起身去为公务操劳。

其实,他出囯的几年也并不好过。语言、知识、训练,他咬牙坚持,还曾险些走过鬼门关。

但是他心里也装着她。好巧,原来彼此彼此。

他回国前多方打听她的消息,只是他没想到,女孩竟成为了七爷,因而还废了不少工夫。但是说实话,以他的实力,回国后在其他地方发展实业绝不亚于她,只是他一心只想见到她,看看现在的她。

。。。

思绪拉回,她正坐在随幽市城市建设局。

2个小时前,她杀了昀戊银行行长苏讫。

30分钟前,洋人电话告知城市建设所涉及的各地皮股东开招标会。

现在,她即将踏入会议厅背水一战。

这次她带足了人马,又特邀记者随行,洋人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动手。

那就全凭她和资本较量了。

等等。七爷清楚一件私事吗?关于……你的身世。

一个洋商突然拦住她的脚步。他故意把话说的很慢,语气中不免流露对她回话的兴致勃勃。

我只希望你清楚,议论我身世的后果是什么。
事关重大,七爷真不想听听自己和陈家的牵绊么?你为什么做上陈家主位,其实似乎也是命运巧合。

她瞟了一眼会议室,还没有人到。看表,还有十分钟。

那你就说说。要是瞎说,就叫你们的那个上帝把你下地狱。
我保证绝对真实。
你的生父是陈家的上一任主位,前年他去世了。
闭嘴吧,你瞎扯些什么!

她怒叱,险些一刀向那洋人砍去。

请你务必听我说完,七爷。
那位陈家老爷只有一位正房太太徐氏,还是因为徐家旧与陈家联姻,加上徐氏奢迷享乐,更不得他心。后来,他结识了一位知书达礼、医术精湛的千金小姐,可惜两家不合,二人私自相爱了三年,之后那小姐被家里发现后送往了城东做医生,老爷碍于众目睽睽不敢再联系她。
在城东她发现怀孕,第二年,她生下了你。徐家发现后,借地震把你送去了孤儿院。而她对外宣称死讯,死了陈老爷的心。
你十一岁那年,她全家渡船往欧洲定居,最后她死在尼斯的度假酒店。所以,陈老爷压根不知你的存在。但是,你毕竟是陈家的后代。
当年领养你,则是因为你长得很像那位徐医生。
怎么样,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你是个婚外情的私生女。

你是个婚外情的私生女。

她走出会所,靠着墙缓缓捋着思绪。

明明她做好了万全准备。

明明她自以为心态平和。

明明她还对周棋洛承诺,让他相信她。

为什么会这样。在这个节骨眼戳她最敏感的痛处。

她明白洋人的目的就是打击她的心态,好在招标会中抢占上风。但是她做不到不信,做不到无感。

该死,我好没用。

一双手扶上她的额头。她想反手扭过其肘,却即刻惊觉那是他的手。

我没事。
我听着呢,说吧。
我是私……等等,你渡往欧洲那年,是不是十一岁?

她突然想起什么。或许,碰巧周棋洛见过她的…生母。

是啊。那一年从随幽去欧洲只有那一艘船。
那你有听说到徐家人吗?
和我坐在一起的就是个徐氏夫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貌似是医生。
真的吗?她说什么了吗?
阿薯,你先给我把事情讲清楚。

。。。

你可能感兴趣的:(《鹣鹣》[三]阳和启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