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生活(十四)

前后在上海生活了近十个月了,其实每天的日子和在家乡的日子没什么大的区别,从生活上而言,在上海的生活尤其像极了在家乡不上班的日子,唯一不同的就是思想。

在上海生活和在家乡生活思想境界有着千差万别的不同。在家乡有亲人,有朋友,还有赖以生存的工作,每天活得很安心,虽然有时候也会遇到不开心的事,一些苦难,一些烦恼也会无处不在的存在生活里,但心情舒畅的时候生活还是很坦然,很美好的。在上海就不同了,在这里没有亲友,没有工作,没有亲友,生活清闲是清闲,但也常常会生出孤独之感。没有工作,也可以靠手头的一些积蓄生存,但是总归心里是不安的。两个人的退休尚未办下来,手头的积蓄也不多,就这样坐吃山空肯定不是办法。女儿女婿多次提议让我们留下来在上海找工作,但是我暂时还是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和孩子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也许更有利于相处。身边因为父母参合,影响夫妻生活的例子太多了,我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当然我这样固执的坚持,常常引起女儿的不快。为此女儿常常冠以我想法多,矫情的名头。

矫情就矫情吧!反正又不是只有女儿这样看待我。前几天小侄女过生日,大弟让我们趁机请他丈人全家吃饭时,弟媳妇和小侄女是真矫情,吃饭前说口渴,不管不顾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杯冰镇酸梅汤,接着又喊冷,弟媳妇叫来服务员翻箱倒柜找来了一块小毯子给披上,不一会又说太热,又让服务员去找薄一点的毯子,结果又拿来个围裙给披上,披上又说腿上还冷,服务员只好又找来一个围裙,让包在腿上,谁知弟媳妇嫌后面拿来的围裙太脏,服务员又去找,没找到,女儿就把自己围的围裙取下来,换给妹妹裹腿,这个“冷”的是刚一解决,接着又是喝水的是,嫌之前的白水太凉了,换了一杯热水,热水一换来又说太烫了,又端起冰镇的酸梅汤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接着又是吃水果,第一次端来四样水果,每一样没吃两口,都会挑出一堆问题,大家各种伺候下来,终于熬到了吃饭。弟媳妇在女儿点菜时,就已经特别强调了她和侄女爱吃的菜,必须点双份。下菜时,又明确表示她和侄女爱吃的菜,一定要煮进番茄锅里,其他锅煮了他们不吃。再后来煮了的菜没吃几口,又说豆腐不是之前的味,土豆煮得不够烂,还有说好的长寿面为什么不在上菜时一起上,再就是唱生日歌的为什么不早点来,多唱几遍等各种事,还有赠送的玩具,款式,颜色,品种等一样一样找茬下来,预约的做指甲时间到了,母女两又去做指甲,给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做指甲,连做指甲的人也惊呆了,没办法,妈妈要做,孩子也想做,那就一起做个吧!反正海底捞有这个赠送服务。

海底捞服务好,赠送小礼品多,这是弟媳妇和侄女选择来海底捞的所有理由。标准的占便宜心里,真的便宜吗?十个人吃了一千二百多块钱,女婿结的帐,人均一百二十多,关键是被小侄女闹的大家也没吃好。大弟家的人不知道怎么样,反正我们全家四个人回家后都加餐了,那人和女婿回家后又去煮鸡蛋吃了,我和女儿又吃了水果才休息的。

如果只是吃饭时折腾服务员也就算了,反正也不常联系,怎么闹忍忍也就过了。关键是侄女闹的时候,大弟和他丈母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侄女的矫情像极了她奶奶,她大姑,她小姑。我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明白怎么就像极了我们,妈妈侄女长这么大,统共带了不到一个月,弟媳妇各种看不上,天天给脸色看,我就接走了。妹妹从孩子长这么大,统共见了不到两小时,我见的次数是多一点,但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整天呀,怎么孩子的矫情就像我们了?我们矫情吗?说我和妹妹也就算了,我们好歹从小有父母惯着,外人看来脾气不好的时候也许有,但我的妈妈,三岁就失去了妈妈,跟着严格要求她的奶奶和对她刻薄的姐姐们长大,怎么就矫情了,自从十八岁嫁到我们家就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任劳任怨五十多年,没功劳也就算了,怎么还在儿媳妇一家眼里落个矫情?侄女刚生下时,妈妈到大弟家生活过一个月,帮忙带孩子。弟媳妇全家的态度连对保姆都不如,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冠以妈妈矫情的。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内在里,我一直是个又胆怯又情商低的孩子,最不喜走亲戚,或者家里来客。因为总感觉在生人跟前自己会活得过份拘谨。固执的以为交往时会令我失去一些叫做自在的东西。或强加于我一些虚伪的客套东西。总觉得与人交往,就会打破一些常态,比如常态的生活,常态的饮食,常态的空间占有,甚至说常态的惯性思维等等。

而这种失去和打破最为突出的要表现在饭桌上。

小时候,被大人传授的一些基本礼节,比如:来尊贵的客人不能同桌吃饭,且要等客人吃完走了,才能吃饭;即使有常走动的亲戚朋友来,勉强同意上桌一起吃饭,但吃饭时不准翻饭菜,只能吃靠自己最近的食物;嚼食物不能有吧唧声响;不能东张西望,不能用筷子敲碗或桌子;不能把筷子直插馒头米饭等食物上;咳嗽时要把脸扭一边,不能夹盘子里最后一根菜或一块肉,等等等等的禁忌还是都得一一执行,否则,客人走了至少会被妈妈一顿训斥,严重时挨打也是有的……

另外,上了饭桌,亲戚朋友一通比较,说教,也是断不可能少的。比如那个亲戚家孩子学习好,谁家的孩子听话等,于是本就自卑的我,常常在亲戚走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会怀疑自己的智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种思维定势就这样不经意间被轻易打破了。

自己家里人在一起时,因为亲近便显得随便,而常常会忘记这些规矩,有了客人,这些礼节便要保持做到位……

妈妈常说起,我几岁时家里一来客 ,便会躲起来生闷气,一会隔着门缝看看客人走了没有,还一直询问Ta会不会留在家里吃饭,如果得知会留下来,便会闷闷不乐……

我说都忘记了,其实一点没忘,因为长大后还多多少少有点这样的心理。成家前也总是一到家里要来亲戚,便会提早准备好一切,只要不是必须陪的,都会打个招呼躲起来,躲到厨房拼命干活,躲进书房拼命写字……这样的躲避直到成家后被打破,自己做了女主人,有些应酬得映着头皮上,但是还是会一减再减不必要的来往应酬。情商低,是硬伤,但我却伤痕累累,无法愈合。

写下这些字时,忽然又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来。有次春节,远房亲戚带着十岁的儿子来家里,亲戚在妈妈面前各种夸儿子,照例妈妈又是各种自谦的在亲戚面前说起我们姐弟几个的不堪。于是亲戚家的儿子显而易见的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令我们几个本就自卑的姐弟们,更是自惭形愧。只好远远的坐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谁知亲戚家儿子得瑟不算,且临走时非要把家里墙壁上挂的一只很薄的玻璃器皿打下来,他妈妈怪了他一句,小孩子便躺地上打滚哭闹,最后终于拿起屋里一个墙角一个小锤子连投三次,导致器皿碎成渣子,小男孩才算了了心愿……

那年,我不比小男孩大几岁,那是春节父亲买给我的玩具,玩过后怕弄碎,便让父亲挂在了墙壁上,所以当时很受伤。

于是,以后每每过年,总是喜欢一个人躲起来玩,或者每每听说要来亲戚,总要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妥妥的收起来才放心,一如见亲友时收拾起的不堪心情,不堪生活,只将最阳光,最幸福快乐的样子展现给他人一样。仿佛只有这样才不枉一场聚会,才不浪费一场饭局的使命似的。

越长大越感觉,人似乎越活越不真实了,有时候连自己都对那个伪装的自己感到陌生,感到厌恶。可又能怎么样呢,谁还会在乎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弟媳妇全家嘴里所谓的矫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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