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从人间跌落》:裂变的痛·生活日常

《黄昏,从人间跌落》
裂变的痛·生活日常

分享别人提审的希望

看守所的嫌犯没有节假日,但每天都是节假日。

那都是些百无聊赖的日子,被煎熬磨砺着心性,从恐慌、焦灼到麻木不仁。

一个案子,要经过环环相扣的每一道法律程序。快的也许只是几个月,慢的要经过好几年的不断审核和最后裁决。

在被监禁的日子里,见不到亲人,感受不到亲情温暖。见不到世界,感受不到季节轮回。

再无心记挂红艳的花儿几时会开,也无心问津残败的叶儿几时会落。似乎已经被这个世间遗忘,又似乎成为一种隐痛,时时处处都会在亲人的心头发作。

唯有那扇高高的铁窗,可以裸露出窄窄的一小片天空,间或会有鸟儿翩然飞过。你会情不自禁想问:你飞向哪里?

那一线天幕下,写着阴晴,雨雪,也写着每个嫌犯的悲喜。

无法入睡的夜晚,望着天空的深邃,看到悬在半空中的月亮:一眉,弯月,然后渐渐丰满成圆。你才会顿然明白,估摸出今天是阴历的大致时间。

等待的过程总是显得难耐而漫长,仿佛钟摆也定格成了一个数字。只有心性,在日渐的希望和无望间,越来越沉寂,越来越没有了起伏。

谁也不喜欢周末,周末太安静。除了饭点的时间段,整个楼道里就是死水一潭。

然而,周一到周五,早上八点开始,楼道里就会不时响起警官们此起彼伏的高声呼唤:某号,某某,提审!

听到这样的呼唤,大家的心不由得都会一起雀跃。虽然和自己并无多少关联,但在心里多了几许期待。仿佛出去的就是本人,或者出去的人竟然裹挟了自己的灵魂。

她的提审,伴随着自己的心心念念,听着厚重的铁门“咣当”一声被打开,齐刷刷多少道期待的目光射向刚刚进得门来,还待接受安全检查的女人。那些目光里分明含着焦急的询问:怎么样?怎么样!

每个人都愿意分享她人的希望,分担她人的忧伤。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感受到了自己的忧伤。

在等待里,每个人都在改变。在分享时,每个人都有了成长。阅历在不知不觉间丰盈,还有经风历雨的坚定信念。

我们,都在期待属于自己的下一刻……

号房里最放松的时光

每天黄昏,吃过晚饭后,就是号房一天当中最惬意最放松的时光。

虽然依旧是搬了小板凳坐着,但不用那么太过于拘泥于制度和纪律。三五成群坐在一起,犹如一群随意串门的村妇,扎着堆很随性地找乐子。

这时候,号房里的每一个人,仿佛都是自由的。

尽管只是短暂的,麻木的,肤浅的快乐,却是唯一可以让人暂时放下重负的最美时刻。

人们会聊起自己的案子,聊起自己曾经的风光,聊起心里的那个他,也会聊起遗憾和思念。

有人会笑,也有人会哭。有人骂娘,也有人没心没肺说着不着调的段子。

七点,新闻联播开始播报,固定学习时事政治。半个小时转瞬即逝,号房小组轮流开始洗漱。

通常没有热水,即便有,水也不热。会有人问:谁要大洗?

所谓大洗,就是用两盆凉水为自己过过水。年轻女孩自然不怕阴冷,老年人死活也不敢尝试。

但是病根横竖根植下来,在看守所的居住太久的女人,很多都没有了正常的经期。

因为气候,风尘,还有长时间的不能热水洗浴,肌肤严重干燥蜕皮,晚上睡觉的时候,厕所里总会有人脱掉秋裤去抖皮皮。

生活已经不能再如此这般讲究,只能如此这般将就苟且。

这边洗漱,地面上水淋淋湿汲汲,人声鼎沸。那边电视剧播放着,有专心看的,也有脑袋凑在一起说话的。

声音太聒噪,头铺便“嘘嘘”两下。只有片刻的安静,然后渐渐地又吵闹如是。

晋锦也有不发火的时候,也会在这个时候和人聊天。她的周围,总有些人围聚着,陪着她说话,让她享受着至尊的恭敬。

但是这一类人,断然不是我这样的人。

我终于知道,她是职务犯罪,已经在看守所住了三四个春夏秋冬。

睡觉场面如此的盛大

号房的大事,无非是吃喝拉撒睡。

封号,结束了一天的日程,可以躺在床上进入休息模式。

然而,这盛大的场面才刚刚开始。

铺床!能够胜任铺床的女犯,一定也是运筹帷幄的高手。要记住哪些人的铺位要宽,哪些人只能有一尺五的尺度,还要记住哪些人晚上要有站班,铺床时要把各自的被子铺开。

地铺的空间稍微开阔一些,铺了隔潮垫预防寒气潮气,还是因为紧贴地面,很多人得了腰腿疼痛的毛病。

每到这时候,十五米长的大通铺,十米长的地铺,俨然就是两个不见硝烟的战场。

有人抖搂着床单迟迟铺不好,有人抱错了她人的被子,也有人找不到了自己的枕包,把那一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吆喝声,责骂声,抱怨声,声声入耳,久久消停不下来。

褪下看守所的衣服,穿着自己衣服的女人们也只有在此时,才能让人感觉到性别的美好。

那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的睡衣,透露出每个人的喜好,品味和个性。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女人爱美的天性会释放出来。每天都有家人送进来衣物,每天都会上演试穿自己或者她人衣裳的秀场。

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神采,只能听着她人的点评,眼睛里掩藏不住的娇羞。也许是想起了从前,衣着光鲜的自己,在自由的生活里妩媚动人的模样。

这边试衣人的心情独好,那边却因为睡觉相互触碰发生了口角。两个平素头挨着头肩扛着肩睡觉的邻居,居然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挥舞着胳膊和拳头你来我往。

不知谁的鼾声已经响起来,舒缓的,浑然不知发生过什么。事实上,也无需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的过着。

窗外,星星很亮,闪闪的散发着寒光。

这个令人痛心的正月快要过去了吧,严寒很快也将殆尽,春天也会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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