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六)


看了看身后紧紧跟着的不依不挠的两只狼,又抬头看了看高峻的山顶,张娃噗了一口气一一继续上路。

雪还在肆虐,半山腰里风更大,雪花在风中如同疯了的漫天而来的白蜂群似地东碰又西撞,天地处在一团白茫茫的混沌之中,浑然一体。那种天地茫然一体的狭促和迷朦,令人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还有倏然而来的对于生与死的一种莫名的轻视,或者是一种听天由命般的释然。这种释然,又是通过心底深深的叹息而嘘出来的,奇怪的是,嘘出的刹那间,人又霍然间觉得自己伟大了起来,仿佛长高了身子,魁梧了身躯,于是,便会傲然地眯眼看向眼前迷茫一片的天地。

随着雪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厚,路反倒不太滑了;张娃一脚下去,雪淹过了脚踝,棉鞋里面也灌满了雪。捣着棍子,张娃在陡坡上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着;两只狼咬定张娃不放松,依旧不近不远地跟着他。

如果,这是一幅画:大雪,山路,一人,两狼,茫茫的天地,生命,战争,茕茕,血腥,迷途……那该是一幅多么壮丽、凄凉、催人泪下、遥远而又永恒的宏伟巨幅啊;而从盘古开天,世界何尝不是日日如此。

“狗日的,你们又不敢身边来,爱跟就跟着吧!”张娃边行边向后觑着狼,在心里有点放心地给自己宽心道。

快到山顶时,风骤然加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此时变成了细密坚硬的冰粒,被大风卷着,犀利地扫到张娃帽上、身上、地上、山上,沙沙作响;而风也乱了方向,时而从山顶顺路冲下来,时而从山底顺路涌上来,时而从左侧沟里翻上来,时而从右边山崖劈下来……如同一张张不断变化形状的来势汹汹的铁网,罩、刮、扫、掠着人和物。随着风不停的变化风向和加大力度,气色愈加寒冷,走得一身是汗的张娃的背上慢慢变得冰凉起来,最后,仿佛贴身的汗衫上和他只穿着的一件棉裤的里子上结上了一层冰,又冰又硌。

眼看再有一百多步就到了山顶。正在吭吭哧哧像在烂泥中划动一艘小船一样艰难地同厚雪同大风相抗相搏的张娃,在抬头望了一眼山顶的时候,吃惊地看到从山顶路上极速地滚下来了一个“小雪球”,速度快到就在张娃一眨眼的当儿,这个“小雪球”已滚到了离张娃十来步远的地方。“雪球”停的时候催起来一股地上的积雪,随着顺路下来的大风像霰弹一般射到了张娃的头上、脸上、身上。冰得张娃打了个寒噤。定睛一看,张娃这才看清是一只红眼的白兔子停在了他的前方;然而,越过兔子顺路再往上看,他惊呆了——兔子身后竟然一前一后跑下来了两匹狼!

张娃头皮陡然一紧,头发直坚,惊得目瞪口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僵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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