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思慕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地狱篇

                      (一)

        我和师父下山便来到了山脚下的风银镇,那是出山的必经之路。

        “小二,要一壶碧螺春,再来几个小菜。”“来了,客官。”那小二抬头便看到那男人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而那女子面色有些苍白,一头青丝,仍旧是乌黑而柔顺,一身浅色长裙反倒映衬出典雅高贵的气质,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出奇的相配。小二看这两人气质脱俗,巴巴地不顾店里这么多人,前来招呼。

          我与师父正坐着慢慢品茶时,忽然便听见楼上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很是烦人。隔壁那桌两个男子却说开了,“这是怎么了?”“还不是酒楼的那位少东家,每次前来巡视,有不妥之处,都要亲自责罚这李掌柜也是苦不堪言。”那男子一说便来了兴趣。“这少东家本不是老东家亲生的,他不满周岁时便被遗弃,由老东家抚养,待他如亲生子般。”对面那男人面色一惊,“竟有此事?”“是啊,不过这少东家对这养父也是尽心尽力,打理生意毫不含糊,将生意做到了如今这副光景,这老东家也是一身轻松,早早便退隐了。”我听着这对话,心中也甚是感慨。

        那楼上的动静一会便渐渐没有了,我看着坐在对面的师父,一心喝茶,时不时地看我几眼,像是有心事那般,不言不语。忽然我背上一疼,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到我背后的师父用剑指着那男子。那不羁的笑容,一身蓝色长衫的不就正是穆阳。“壮士,把剑拿开,会死人的。”说罢还不怕死的用手指推了推剑锋。“穆阳,你怎么会在这?”我看着他惊讶地问,将手抬了抬示意师父放了他。而穆阳刚逃离九霄剑,整了整衣衫,笑着说:“大王派我来巡山,这是我家的产业,自然要来看看。”我心下明了,知道他便是那位他人口中的少庄主。“这是我师父,沈慕。师父,这是我同你讲过的那个穆阳。”说完,便见穆阳微拱了拱手:“在下穆阳,见过沈慕公子。”师父颔了颔首。

          “你刚才何故发这么大脾气?”我看着一同入席的穆阳,他到没介意,轻轻埋在我耳边说了一会。忽然感觉周身一冷,余光一瞥,看见师父看我们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我赶忙推开了穆阳,端正做好,思忖了一会,开口道:“师父,你可否能帮一个忙?”

          我与师父来到了穆阳所说的坟墓前,坟墓两旁种满了鲜花,直通到不远处一个茅草屋前。这里并没有杂草丛生,一看就知这里时常有人打理。我看到坟墓前跪着一个男子,一身淡紫色长衫,轻轻走近,虽然有些许老态,但仍能看出他年轻时定是容颜俊美。“穆阳已与我说了,这位公子气质脱俗,定是道法高深,有劳二位了。”师父仍是平常那副神色,冷淡地说:“我定当尽力而为。”

                      (二)

      我与师父来到了阿鼻地狱的大门前,世人皆传地狱的入口神秘莫测,那有虎豹豺狼,有妖魔鬼怪,那入口在极险极恶之地。却未曾想那是女子墓前,有百花盛开,有阳光普照。

      师父将两颗避体丹给了我,看我服下心生疑惑,浅浅地说:“为师已提前服过,我们这就过去吧。”欲入地狱,需经炼狱之苦,早前便听洛神医说过真火焚身是何种痛苦,可这真火敲打在身上,却只觉得火辣辣的疼。而师父,自从入门,便从未言语,依旧是那清冷的神色,只是握着我的指尖有些发白。

        “恭喜二位,通过了真火试炼,我是地狱使者,按条件我会答应你们一个请求。”身着黑袍,面容看起来有些丑陋的那个男子将我们慢慢请入了殿内。师父从未说过他来地狱要找寻什么东西,我心下好奇,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往生之门的钥匙在何处?”这一席话将那地狱使者吓得一个趔趄,“请恕本使见识浅薄,不曾知道它的下落,阁下应当明了,那本就是个传说。如果要寻,恐怕此一路凶多吉少,天地自有定数,还请阁下换一个条件。”只见师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出神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开口道:“既是如此,便……罢了,上官槿我可否带走?”

      我与师父来到了阿鼻地狱的深处,远远看去在那木架上绑着一个女子,她手脚皆敷上了铁链,一头青丝蓬垢在面颊上,似是在睡着。我走近了她,细看她眉目秀气,听见了我们靠近,突然睁眼,虽然眼神狠厉,但却掩不住眼底发自内心的善意。我替她理了理头发,师父用法术将她放了下来。“你们是谁?”她冷冷地问道,“你可认识这个簪子?”我拿出簪子,她急忙抢过,竟温柔地喊了声远之,“我们受你丈夫之托,将要把你带回去,蜜可愿意?”我轻声地说着,生怕惊住了她。她嘴角闪过一丝笑容,随后便消转不见。“姑娘,我一见便知你是个心善的人,可不要哄我了,他怎么可能还在那,我虽不见天日,却也知这些前尘已经十分久远了。他怎么可能还在那。”“你低估了他对你的感情,也低估了你自己。”一向不曾理会这些事的师父缓缓地说。“这是他留给你的话,都在这个水晶球上,你一看便知。”

        “烟水两茫茫,蒹葭复苍苍。我轮回了上千年,无数次挨着苦痛地走过奈何桥畔,孟婆劝我舍弃前尘,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可我,又怎么会忘了你?我知你本是草木,就想着我既不知你去了何处,那这世间一切便都会有你的影子。我踏遍了大江南北,作了无数幅丹青,我一遍又一遍描摹你的模样,念着你。等你的漫长的时光里,我不觉得孤独,反而遇见了许许多多美丽的瞬间。我会等到夜里的骤然花开,我会等到雨后那一抹彩虹,我会等到灿若一瞬的流星雨。可,有时我会想,我,会等到你吗?还记得,我曾说过,此生不负,相伴一生。无论我轮回多少年,但唯一不变的是,上官锦唯一的妻子唯你一人,我会等你,等你回来。”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够哭成那样,她哭的十分悲惨,让人心痛。

                      (三)

        使者说,上官槿上千年的刑罚本还剩四百年,但念她一心向善并且为了实现承诺,便都免了。可如果上官槿想要出去,必须放弃妖身,此后以凡人之身生活。我问过上官槿,她却并不在意,她只是淡淡地说:“无妨,能陪在他身边已是最好。”

        上官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她爱了一生的男子,她的爱人就这么看着她,前世的影子仿若一点点地回忆起来。她想起了他们的初遇,“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锦,字远之。”那时的翩翩少年郎好像从未改变过,上官槿轻轻地搂住他,“远之,我回来了。”

        时光虽待他们凉薄,命运为他们设下了许多坎坷,可他们最终还是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我看着身旁而立的师父,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很暖,亦如他这个人一样。他放弃了很重要的东西,换来了他们的团聚,我与师父会有这一天吗?师父抬头看着我,捏了捏我的掌心,轻声说:“笙歌,我会在你身旁,所以,不要怕。”我心里一暖,是啊,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我却遇见了你,浮生不知何年,只要有你,一切都是无碍。

          我要走时,穆阳来找我,“笙歌,一切感谢都尽在不言中,谢谢你让父亲母亲得以团圆。这是给你和沈慕公子的谢礼,务必要收下。”他拿出了一个信封,交到了我手里。我急忙要推却,他却郑重地说:“母亲说,这里,是沈慕公子想要的东西,前路坎坷,她与父亲静候你们的佳音。”

          我推开师父的房门,将信封交给了师父,他也甚为疑惑。拆开信封,只有一封信,和那根木兰簪,师父看完信后,竟鲜少的露出了笑容,那笑发自内心的温暖,他,好像真的很开心。可,突然,他捂住胸口,竟倒了下去。我赶紧上前查看,他的真气耗损严重,内力也慢慢消逝,我想为他疗伤,却被他体内一股霸道的内力打回。我心中焦急,带上他,去往洛神医那里。

                      (四)

        “ 他内力损耗极重,真火试炼,他虽虽以内力护体,却遭到了反噬,真气耗损。按理说,本不该这样,除非……”洛神医半吞半吐,“除非什么,你说啊?”我心下一动,又自说道:“除非他没有吃避体丹,对不对?他将药都给了我,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洛神医听后并没多说什么。

      在我一遍又一遍的逼问下,洛神医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只知道他要救我,却没想到,这条路原来这么艰险。他躺在床上,听着他浅浅地呼吸声,我就觉得十分美好。看着他清冷俊美的容颜,我告诉一己,一定要再勇敢一点,师父给了我小片的天空,我也要尽力地去开拓属于自己的人生。我不应该逃避,更不应该怯懦,我与他,要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就像上官槿那样,那也是我想要的结局。

        师父睡了大半个月,洛神医说,他太累了,正好可以将养将养。我知他最喜欢读书,便日日坐在床前读给他听。本是一些枯燥无味的道术,禅法,经书,可不知不觉间,我竟觉得好像比平日更有趣了。“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读起来甚是拗口,“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呢?”“等待神女怡然忘却归去,年渐老谁让我永如花艳?”我听到师父低沉的嗓音在耳旁响起,看着他像往日那样看着我,不过今日却带着别样的亮光。

          “笙歌,神女等待思慕的男子,而男子也在等待着神女。这世上相互错过的人太多,相互浪费的时间很长。我在等你,等你爱上我,你,是否也在等我呢?”师父握住我的手,他在等我回答,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我轻轻靠在他的耳畔:“好巧,笙歌也在等师父啊。”我与他相视而笑,是啊,他们都在等对方啊。所幸,他们没有错过,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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