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差原因,林康和晓雅约定晚上8点网上视频咨询。7点45分,林康已经准备好摄像头,安坐在电脑前了。他给晓雅发送了视频会议的会议参加码,7点55分,晓雅如约登录。
视频中的两人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都有些陌生,言语上的停顿让人感觉到有些突兀的空白,毕竟,两个月的时间,是需要用情感去填补的。
林康用手抬了抬眼镜,仍旧以微笑开场:“嗨,晓雅,我们又见面了,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林康,见到你还真是挺开心的。虽然我曾经想,再也不见你了。”视频里晓雅也淡淡地笑了。
一旦两个人从音容笑貌上重新建立了沟通,那些因时间造成的心灵间隙顿时消散。
“你还在芝加哥吗?你那边是早上吧?”林康需要一些时间打开话题。
“是早上7点,我预计两周后从这里动身回国。”
“那我们就约定,未来几周,即便你回国以后,我们也暂时应用网络方式来进行咨询,你可以接受吧?”
“可以,我觉得这种方式也挺好的。”聊了几句之后,晓雅那边也放松了很多。
“视频里的那张合影中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晓雅问。
“是,她叫李欣然,目前还在读研究生。”林康说。
“真羡慕她。”晓雅那边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
“她是学法律的,等你回国后,你们女孩子之间可以单独约着去喝咖啡,聊聊天。”林康真诚地说。
“嗯,我很想和她相识,谢谢你,林康。”晓雅说。
“这段时候,你有父亲陪伴,又在异国风情的芝加哥,心情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特别难过,因为,还是不断地想到那些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即使人已经离开旧地,也仍然有一种与现实的撕扯感。后来,我爸爸陪我走了很多地方,我也又看了一些书,现在感觉好一些了。你看,至少,我已经能面对你了。”
“晓雅,又见到你,我也特别开心,而且特别为你高兴,有亲人陪伴,是最幸福的时光了。况且你父亲又很疼你。也很有涵养,之前我们还通过电话。”
“是吗?不知道你们通话能聊些什么?我爸爸他原来从来没有陪过我这么长的时间。”
“主要还是聊你的问题,从我的经历来看,其实真的很难得,很少有来访者的家属这么配合咨询,主动参与到我们的咨询中来,你父亲主要是从我这里来了解你。”林康对这样的来访者家属心生敬佩。
“你觉得他了解到了吗?”
“不能说完全了解,至少,他对你曾经的表现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并且他也答应我,会一直关注并且配合你的咨询过程。这的确很难得。”
“这段时间,我爸爸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好像他只知道宠我,却并不懂我。现在,他也在读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说到这儿,晓雅笑了。
“某种程度上说,能有我们网络咨询的方式,也得益于你父亲的坚持。晓雅,我们还是先聊一聊你吧!我们上次咨询结束的时候,你给了我两本日记。”
“是,我记得。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晓雅,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我相信你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把这些事情都展示给我来了解。”
“那是一段我无法面对的过往,我觉得我的前半生都毁在这件事情上了。”晓雅眼圈又红了。
“虽然不是当面谈话,我也能从中感受到你的孤单,你的痛苦和无奈。”
隔着电脑屏幕,晓雅也能感受到林康的那份关注和共情。
“我原来只和我的闺蜜说过这件事情,爸爸也是不知道的。最近,我爸爸有一天和我聊天,虽然没有正式提到这件事情,但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这样的经历是谁都无法无视的,无论你有怎样负面的情绪,可以说,都不为过。而且,我认为你真的很坚强,就算你父亲知道此事,我相信他也绝不会怪你,他只会更心疼你。”
“林康,说来奇怪,我在给你日记本的同时,好像在心里也在和这段往事做告别。”晓雅语气很慢,好像在回味着什么。
接着又说:“我爸爸他没有怪我,还在第一时间和我道歉,说对不起我,曾经他……”晓雅有些哽咽。
“他那么忽视我。”晓雅在视频里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抽了两张纸巾,默默地抹起了眼泪。
“他那么忽视我,现在好像都在补偿给我。我有时候,觉得他很亲近,但也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我觉得他可能想在中年以后获得心理上的安宁。”
“晓雅,你可以尝试和父亲更多的沟通,尝试把你一些即时的感受和他分享。有时候,那些细细碎碎的相处的时光,其实就是幸福的当下。”
“可是,我在心里,有时候,还是恨他的!”晓雅又坚决起来。
“当我爸爸说对不起的时候,林康,我感觉我心里有一部分和他和解了,真的。可是,当他和我有距离时,我就又开始埋怨他。”晓雅又抬起头,笑中带着泪眼。
“晓雅,你已经很有勇气,也有很多的反省,特别是你能和我分享这么细微的觉察,这都是你的进步。”
“真的吗?我以为,和你说这些,只代表了我的脆弱。”
“不是的,晓雅,你在尝试着和父亲和解,其实也就是你在尝试着和自己和解,尝试着接受过去一些无法改变的事实。”
“那你觉得有一天,我也可以和你聊到日记里的那个人吗?”
“当然可以,晓雅。”
“我想我没有那么快能面对这个人。林康医生,你得帮我。”
“晓雅,在这件事上,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在下次咨询时间到来之前,如果你有需要,我们也可以中间增加一次咨询。”
“不用增加了,就下周同一时间8点吧。我这一周也想再理一理思绪。”
“没问题,对了,晓雅,这周你试着记录两到三个你做的梦,或者你平时经常做的梦也可以。下周我们可以就你的梦境分析一下,有时候,梦境也可以帮我们分析一个人的潜意识里的一些影射或者愿望。那我们下周见吧!”
“好的,祝我好梦,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