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其实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只不过为了内心的虚荣徒然挣扎一番,好让自己的人生看上去不那么失败罢了。”
“酒壮怂人胆,呵呵!我这两个领导在家那可是绝对的妻管严。”浪哥低声对刑峰说。
“看得出来。”刑峰低声说。
“其实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是吧?就像你们卖瓜的,白天种地除草施肥,晚上还得来看着防火防盗,忙活这几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吧?”
“赶上好的年景和价钱也还行,不过老百姓种地就是看天吃饭的营生,所以运气很重要。”
“没错,不过即使运气好了,还得有实力才能保证能抓得住运气,你说呢,老乡?”
刑峰佯装揉了揉眼睛,接着打了个哈欠说:“别的不敢说,老伯我种瓜绝对是个好手。”
浪哥见状,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赔了个笑说道:“不好意思了老乡,这么晚打扰。我们剩下这些没吃完的你看有袋子没有,我们打包装回去。”
“有,你等着我给你们拿袋子。”刑峰说完站起身朝帐篷里四下看了看,“记性不好,一下子突然想不起来放在哪儿了。”
“会不会在桌子上那个布包里?”浪哥指了指跟监视屏幕一起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旧帆布包说。
“噢对对对,是的。”刑峰走过去扯了几个袋子,然后把西瓜装了进去。浪哥则过去拉起一边吃西瓜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感慨人生的两个老哥。
“走啦走啦,二位领导。”刚把二人搀扶出去,浪哥突然又折返回来。
“怎么?还有事吗?”刑峰和浪哥眼神对视,突然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两秒钟之后,浪哥突然笑着从兜里拿出来五十块钱,“刚才喝多了,光顾着吃,忘记付钱了。五十块钱两个瓜,应该够吧?”
“够了,要找零吗?”
“不用了,这么晚打扰老乡就当是小费了。对了,瓜很好吃,以后我们会经常来光顾的。”
“好。”
好不容易送走这几个酒鬼,刑峰急忙重新打开监视器画面,但是里边的灰色背影早已消失不见了。他又准备回看下之前的监控,可一阵前所未有的倦意突然袭来,双眼皮不听使唤的使劲儿想合上。
刑峰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儿,但是脑子已经没法思考,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刑峰悠悠醒来。他第一反应是看电脑上的U盘,还在;打开文件夹,监控视频也在。
“也许真的是累到极限了。”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在帐篷里,突然发现有个未接来电,来自耿浩。他笑了笑,拿起手机按下回拨键,可是对方始终无法接听。
“这个点他按理说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啊。”刑峰看看时间,心里有些犯嘀咕。连续两次拨了耿浩手机依然无法接听之后,一阵寒意朝刑峰袭来。
他迅速将优盘和电脑塞进背包,骑着电动车奔向约三里外耿浩的帐篷处。在发现帐篷人空无一人后,他又忙不迭的打电话给爱国,通知他赶紧赶到耿浩家里,自己则骑着电动车赶到公路上拦了一辆车往市区耿浩的家高速驶去。
刑峰看着闪烁的警灯,拉起的警戒线和刚刚走进去的法医,心里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脑袋有些眩晕的推开爱国,目光盯着耿浩家的门口,一步步迈了进去,最终视线落到了地上耿浩的身上。
耿浩死了,而且死的很惨。
“左右颈部大动脉被利器割断,右手腕动脉被割断,连心脏也被人挖走了……”
“刑队……”爱国走上前去,看着刑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刑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悲痛开始大哭起来。眼前这个死状极惨的人,自己在部队时的老班长和老连长,在刑警队亦师亦友的上司,曾经破获数次大案要案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好警察,本来此刻应该跟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一起在国外享受天伦之乐的老父亲,此时就躺在冰冷的地上,毫无生气的死去了。
“刑队,这是在耿队身上发现的一张纸条。”爱国递给刑峰说。
刑峰接过纸条打开,里边只有一行字:
他欠我一颗心,我现在取回来——螳螂
“螳螂,又是螳螂!”刑峰黑瞳里烧着看不见的火焰。
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土豆卖完最后一屉馒头便早早关了店门,然后进厨房忙碌起来。没多久,蓬头垢面的刑峰拎着两斤牛肉和两瓶酒到了店里。
如今土豆凭借高超的蒸馒头手法,以及一个贤内助的扶持,已经将哥儿仨馒头点在X市成功打响了名头,一天纯流水就有三千多。
“土豆,你小子,我不看你你也不知道来看看你这个老兄弟吗?”
“现在你这小日子过的挺幸福吧。”刑峰抬头四下看着这个店铺,手里的烟烧到头了都没发现。
土豆今天一大早就听说了耿浩被杀的事,他也知道为什么刑峰过来,但是他一句都没有提到这个话题。
“土豆,好好地,好好地跟弟妹过日子。明年吧,明年的时候加把劲儿,争取再生个女娃,儿女双全,一家人幸幸福福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其他都是虚的。”
“土豆,老王没看错你,我也没看错你,你是个靠谱的人,是个能成事的人,咱们兄弟仨的梦想就靠你去实现了!”
“你看你这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能把这馒头店经营的有声有色,这说明你这条路选对了,选对了就要好好的坚定的走下去。以前的路是错的,错的没关系,你改了,现在变好了,这就很好。不像老王,他也早就想改了,只是一直没有真的行动,所以才迟了一步。”
“土豆,你上坟的时候记得也跟老王汇报一下咱们哥儿仨馒头店的经营状况,让他这个就选门帘的时候出了一把力的挂名CEO也知道知道情况,知道知道。”
“土豆,你说人真的有魂儿吗?为啥老王这个王八蛋从来没给我托过梦呢?是不是他还在怪我当卧底骗了他那么多年,不想搭理我。”
今天的刑峰前所未有的话多,而且几乎是说完一段话就跟着喝下一杯酒。
旁边的土豆也不多话,只是在一旁默默陪着,刑峰喝一杯他跟一杯。
“昨晚耿浩死了你知道吗?要不是我非拉着他去帮我做事他可能就不会死。”
“他曾经问过我过去的事情为什么在我这里一直过不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现在,因为我陷在过去出不来把自己这辈子最亲密的战友和师兄给害死了。土豆,你说,你来告诉我我是不是也该死了一了百了?不,我不能死,我还得活着,虽然我活着根本就不是我,你明白我意思吗?”
“峰哥你不要太自责难过了,这种事情谁都不希望发生,就像老王的死一样,我们其实并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们其实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只不过为了内心的虚荣徒然挣扎一番,好让自己的人生看上去不那么失败罢了。”
“平平淡淡活着挺好的。年轻的时候觉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才不枉此生不负青春,现在回头看看那时的自己就想看个傻子。我不后悔当初那段疯狂的青春岁月。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能早一点清醒过来,早点开这个哥儿仨馒头店。”土豆小小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小子终于长大了!”刑峰抓着土豆的脑袋狠狠摩擦了几下,眼眶终究忍不住湿润了。
“峰哥,其他还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土豆问。
“陪我好好喝完这顿酒,经营好咱们这个哥儿仨馒头店。我还等着它上市冲出中国走向世界呢。”
“峰哥,我办事,你放心。”
虽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但刑峰从土豆馒头店走出来的时候依旧走得笔直。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清水福利院。
“你的计划失败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他们早就死了。”看到满身酒气红着眼像是要择人而噬的刑峰,李明淡淡说道。
“死了?死人还能杀人吗?”
刑峰说完把几张血淋淋的照片甩到李队脸上,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问:“还有,你们跟螳螂是什么关系?这种杀人手法是你们的人干的吧?是谁干的?人在哪儿?”
李明看了眼照片,依旧面无表情地说:“你凭什么说杀人的是黑狐的人?也许是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其他人。”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其他人?”刑峰脑海里突然又闪现出耿浩身上的那个纸条:他欠我一颗心,我现在取回来——螳螂。
“耿浩为什么会跟螳螂组织扯上关系?螳螂为什么又要杀他?黑狐跟螳螂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欠一颗心?难道……”
喝了两斤多白酒的刑峰这时候突然感到一股腥臭直冲鼻喉,迅速跑进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呕吐……
上一节:引蛇出洞(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