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的雪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四期“等待”写作主题。

所有的等待,也只不过是那年的雪来得太早了些。

“凤哥哥,我走了。请忘记我,去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泛黄的信纸上,只有浅浅的几个字,永远地停留在了那里。

他与她终究是无法圆其梦中的那一场遥不可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林州城以东。有一块山头,层林尽染,梧桐林深处,有一处房屋,黛瓦白墙。一个人影远远地站着,他就像是游荡在这里的生魂,无处可去,他也不曾想过离开,因为他在等一个人,那个说好下次会再见的人。

秋意萧瑟,劲风急起。

一个穿着极其得体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梧桐树下,那两鬓泛白的发丝和衣角随着秋风摆动着。

他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眼角还挂着忧伤与落寞。

身后高跟鞋踩踏着青石板的声音,由远至近。

“她不会回来了,这样你都不愿意与我成亲吗?”女声柔软恬静,就如此刻红成一片的梧桐叶一般美好。

“我等到夕阳西下,喜鹊落在那山林的枝头,我就不等了。”白幽凤伸出刚劲有力的右手食指,指了指远处,他的声音就像北风一般呜咽。

“一日复一日,日日无终始。山川皆草木,那年后,林州城再也没下过雪了。人若无情,残阳也奈何。”女人凄哀道。

女人一身红衣,头戴纱幔礼服帽,精致秀美。 黄昏的日光有些暖意,落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皮肤又洁白莹玉了几分。

“听枫,你走吧!”白幽凤至始至终都不曾转身看她一眼。

“凤只栖梧桐,哪能落野枫!”女人低头苦笑道。

“凤如北风,枫行来晚,是北风的不解深情,还是野枫的不知意?”女人继续叹息道。

她等了十年,也等不到眼前这个人的转身回眸一眼。

“那年要是我没走,雪要是来得晚些,熬过冬天,她就会等我回来。”

夕阳西下,血红的残阳落尽,山林没有喜鹊,也没有乌鸦。

白幽凤哭了起来。

【壹】

民国末期,时局动荡,战乱不断,经济下滑,人人自危。

那年同样是秋风萧瑟,落叶随风起舞。

梅家虽是书香世家,但家里的酒窑子在林州城也是出了名的,可谓是家大业大。

自古家族企业,都是传嫡不传庶。

梅上曦尽管娶了三房太太,可名下只育有两子,嫡长子梅霖海出于嫡妻,次子梅霖山出于二房。三房无子无女。

梅霖海温润如玉,聪慧过人,深得梅老爷子喜爱,又因是嫡长子,更是爱护有加。

奈何天妒英才,梅霖海一次外出办事,遇到了土匪,就这么命丧黄泉。

梅家老爷子为了能赎回梅霖海的尸体,花了一半产业,从此,林州城南的梅家也随着时代开始没落。

梅老爷子嫡妻受不了丧子之痛,梅霖海的尸体取回来的那一夜,她吊死在了她院子里,她儿子最爱的那棵桂树下。

只因梅霖海说桂花成熟后,就像雪花一样,所以他给她女儿取了“雪”字。

梅霖海其妻受不了打击,先是丈夫没了,随即家婆也吊走了,跟着也急火攻心去了,独留一女,刚满十七岁。

梅老爷子看着梅家大势已去,自己最爱的人都去了,独留孤女,痛苦不已。

随即召集家中老小,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只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那就是梅家新任当家之主,梅听雪。

梅听雪从孩童之时,就开始跟着父亲梅霖海经营酒窑子,当然,这也是梅老爷子梅上曦授意的。

梅霖山是个胆小怕事的,在家族联姻中,他被梅上曦安排了和阮家阮婷莲结了亲。本就没有爱意的两人,生了一胎女儿,取名梅听枫。

梅家接连不断发生意外,阮婷莲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时局动荡,战火连连,梅家又一落千丈,她悄悄带走了梅家值钱的金银细软跑了,连带那个十三岁的女儿也没带走。

“梅听雪,现在梅家的一家之主必须是我。”梅霖山终于硬气了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梅听雪衣着单薄牡丹花旗袍,她瘦小的身子,经过亲人接连去世的打击,如今她办完了几场后事,早就精疲力竭。

她冷冷地看着梅霖山,她这个二叔。随即又转头看着那个带着泪痕的梅听枫,她的眼神才温柔了许多。

“你想坐一家之主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把这个家撑起来,只要你有那个能力,我愿意放弃这个位置。”

梅霖山觉得是自己的威严起了作用,却没想到梅听雪提了条件。

“撑个家还不容易,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了不成。”梅霖山甩了甩袖子,鼻子朝天地走了出去。

“姐……姐姐。”

梅听雪转头看着梅听枫,她是第一次听她这么叫她。

梅听雪抬脚走向她,慢慢蹲下身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姐姐不会丢下你。”说着就把她搂在了怀里。

【贰】

秋雨绵绵,梅听雪此时正立在檐下看着变黄的梧桐叶,眼里带着愁绪。

梅霖山果真去吆五喝六了。不过很快,就有长工们找上梅听雪了。

一群子人嚷嚷着进了梅听雪的院子。

她刚处理完一些账面上的事,如今是人走茶凉,放出去的账,她才收回来一半,有的仗着她的身子和年龄小,直接变成了无赖。

梅家的这个家她必须撑起来。

“大小姐,我们只要您一句话。只要您说梅家酒窑子放弃,我们二话不说。可如今梅二爷却想直接关闭了,让我们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该怎么活啊?”

“是啊,大小姐,您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不能说断我们的活路就断了啊。酒窑子是我们的命根子,有它我们才能活啊!”

“当年梅老爷签下我们时,可是说好了,还按下了字据,有梅家酒窑子的一天,就有我们的一口饭吃。可如今梅老爷一走,梅二爷就要断了我们的根,我们是没地方说理了,只能来找大小姐了。”

“是啊,我们也没办法啊!”

“大小姐,您就开开金口,给个准答复吧。”

一群女人男人咂嘴咂舌,扰得梅听雪一阵头疼。

“好了,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梅听雪按了按太阳穴,清了清嗓子才大声喊道。

“我知道,这些年大家在梅家兢兢业业,把这里当成了家。如今时代使然,纵使我们有再大的财力和本事,也斗不过战乱的时局。

我今儿个就把话给大家伙说通了,梅家依然在,酒窑子也是。

不过,我还得给大家伙点一点醒,如今大家都是过得水深火热,谁也顾不了谁家,现今的梅家定是不能如之前那般荣华,说不定以后还会更糟糕。

所以今日丑话说在前头,大家还愿意继续跟在梅家,那以后有酒有肉,或是大难临头,必当同享。若是今日有要走的人,我自不会挽留,直接来我这把工钱领了,从此与梅家再无雇佣关系。”

梅听雪说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梅听雪,你知道让酒窑子继续开着,养着这群人,梅家就是真的完蛋了。”梅霖山气呼呼地从院门进来吼道。

长工们见着他来,本就议论纷纷的声音越大了起来。

“不就是个酒窑子吗?你们梅家为何非得要这个名字,改头换面不就是了。”一道稳重干脆的声音响起。

梅听雪脸上带着欣喜,转头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子。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抱着一堆大包小包的物品。

“白少爷回来了,真的是白少爷回来了!”长工们也是满脸欣喜。

白幽凤是林州城东白云鹏的独子,又因白幽凤其母是梅听雪母亲的闺中密友,当年两家可谓是门当户对,刚好梅家是女,就定了娃娃亲。

他们是青梅竹马,只是时代如此,白家不得已在三年前举家搬迁,去了他方。

梅家因舍不得祖祖辈辈的基业,故并没有搬走。

“看你信中有提,林州城天气到了晚秋。你身子本就单薄,怎也不懂珍惜自己。

再说,家里生了如此变故,莫不是把我当了外人。信中未落只言片语,要不是外家人回来办事,我亦是不知你处在伤情时,叫人心疼。”白幽凤说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知你会担忧,便想……”

“知我会担忧,就更该告知,而不是擅自做主,把两个人面对的事,让你一个人承担。”

白幽凤心疼地看着梅听雪,这个只比他小三岁的女子,一个人撑了多少事,关键是还送了一封退亲信。

“凤哥哥,你方才说,改头换面是何意?”梅听雪害怕白幽凤拿那封信来说事,眼下还得先解决长工们这堆子事。

“既然白少爷回来了,梅家大小姐也说了,酒窑子在,我们也不会走,干活去了。”一个带头长工一呼声,其他人也跟着散去了。

梅霖山眼见自己的希望要落空,心里不死心,赶紧溜出去想其他办法了。

只有站在远处梧桐树下的梅听枫,静静地看着。

【叁】

梅听雪同白幽凤说了一句,“那孩子是听枫,”他看向梧桐树下,招了招手,“听枫,过来。”

梅听枫诺诺怯怯地小跑过来。

“姐姐,白哥哥。”梅听雪认得他。

“外面下着雨,都淋湿了,下次过来,别一个人站在远处。”梅听雪笑着对她说道。

今天这是梅听雪这段时间,笑得最多的两次。

“白哥哥回来了,姐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梅听枫看着白幽凤的眼神里有光。

“来,听枫,这是给你的礼物,先回去自己玩,我和姐姐谈事。乖。”白幽凤温柔至极。

梅听枫接过礼盒,开心地跑了出去。

梅听雪看着那道背影,心里到底软下了几分。

“凤哥哥,关于酒窑……”

“我就知道你的性子,幸亏你是女儿家,要你是个男娃子,我都得跟你一争高下了。”白幽凤轻点她的鼻尖宠溺道。

“那梅家如今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梅听雪丧气说道。

“雪儿,梅家如今这样,与你女儿家,男儿身关系并不大,而是这个时代造成的。”白幽凤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现在外面也同样乱得很,尤其是那些外来的日本混东西,正在想要瓜分咱们的家国。不过听说他们败了。讲远了,我方才所说的改头换面,即酒窑子存在,但是它们不能存在面上了,要为它们穿件新衣裳,要跟着时代的潮流走,不然只能走向灭亡……”

梅听雪认真地听着,她最近也多方打听过,她赞成白幽凤的说法,可现在的关键就是要从什么地方下手,下手后,又该往哪个方向走。

“那凤哥哥,能给指点一二吗?”

白幽凤把伞偏向于她,停下脚步,深情地看着她说道:“雪儿想必已经有了注意,又何需有此一问,我这次过来,带上了足够的聘礼和诚意。”

梅听雪一愣,她现在上无父母长辈,唯一就是梅霖山,可她这个二叔,她是没有那个打算的,向来靠不住,因为这个二叔迟早给她惹祸事。

“伯父伯母他们二位可好?”

“他们好着呢,时常念叨着你,这次来也是授了他们之意,尽快把我们的婚事给定下办了。”白幽凤说完看着梅听雪,只是她没注意到,他此刻握着雨伞的手有些发抖。

“凤哥哥,我……”

“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下谈这个事,的确有些唐突,也不是非得我们,就是……我们能把婚事给定下。”白幽凤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梅听雪没有立即接话,按说白家搬走了三年,她虽然也爱慕眼前人,但如今梅家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

俗话说,人要往前看,他们虽定了娃娃亲,可梅听雪的父母已然过世,白家也是可以退掉这门亲事的,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

何况梅听雪本就打算做个了断,白幽凤肯定是收到了她的退亲信。她有自知之明,不该拖累他。

“那信是不作数的,我已经撕掉了。”白幽凤见她不应,又补充了一句。

“你……”梅听雪欲开口,却被一个声音阻断了。

“大小姐,出事了。”一个账面先生跑过来哭泣道。衣襟上还沾了血腥。

梅听雪心神一紧,忙着问道:“刘掌柜,是不是有人来闹事了,这怎么……”

“大小姐,出人命了,二爷,二爷他……唉呀,总之您先去瞧瞧。”刘掌柜急得话都说不捋顺了,两个手掌拍得啪啪响。

“走,快带我去。”梅听雪拉着刘掌柜急急出了院子。

“白哥哥。”白幽凤抬起的脚被声音阻断了。梅听枫站在后面,穿着他给她买的红色长裙,像一个洋娃娃。

只是此刻白幽凤担心梅听雪,对着梅听枫说道:“姐姐一会就回来,你乖乖在家。”

“我爸爸他……”梅听枫的声音被秋雨淹没了。

梅听雪赶到现场,梅霖山已经被警署的人控制住了。

他见到梅听雪就大喊着:“侄女儿,快救我,我冤枉,他们打我,侄女儿……”

“你就是梅家梅听雪?”面对警署的人居高临下地问着,她保持着大小姐的庄重威严。

“梅听雪是我,几位……”

“有人举报他杀了人,所以按林州城的规矩,他得一命抵一命,带走。”

梅听雪还欲再说,但警署的人完全不给她机会。

过来的路上,她听账面先生说了大概。

“大小姐,这该怎么办?”刘掌柜摊了摊手道。

“你当时亲眼目睹他拿刀伤人了?”梅听雪转头看着刘掌柜问道。

“这……”刘掌柜被突然问了,就结巴了。

“你快说啊,到底是亲眼见了,还是……”

“雪儿,先冷静,慢慢问。”白幽凤扶住梅听雪说道。

“我当时也是被麻子六抓去的,我本来就在清算大小姐给我的账单,是他偏生要拉我去喝酒,谁知正好看见二爷,二爷他拿着带血的刀,地上躺着黄家少爷,我……然后二爷扔下刀跑过来抓住我的手,他瞬间,不知道,不知道……”

刘掌柜身体在发抖,梅听雪看着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梅家最近多事之秋,难保有人想从中动手脚。

“去把麻子六找过来,我有话要问。”

刘掌柜见大小姐收了脾气,赶紧迈着步子跑出去了。

“雪儿,是不是有问题?”白幽凤看了出来。

梅听雪刚想说话就被门口一个妇人从背后推了一下,“你这死丫头,老的都死了,咋他梅老二没被天收,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梅家没完。”

“黄夫人,现下还没弄清真相,请不要血口喷人。”梅听雪冷冷地说道。

“好你个臭丫头,早就听说梅家老爷子宠在心尖尖的宝贝,先有个梅霖海,后有个梅听雪。果然了不得,杀了人,我儿子还生死不明,还能这理直气壮地说我血口喷人。大家说说,这有天理吗?”妇人一顿撒泼地喊着。

梅听雪像是没看见似的,丢了一句,“黄夫人,事情我会查清楚的,若我二叔当真伤了人,梅家自不会推脱干系。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你不可以走,你……”黄夫人在后面喊着。

梅听雪有白幽凤护着,所以那些下人也不敢硬拦着人。

“凤哥哥,我得先去趟警署,得让你帮我个忙?”梅听雪眼见远离了那群吵得不可开交的人,松了口气。

“你一个人去,我……”

“凤哥哥,不必担心。虽然时局混乱,但他们也不敢乱来,你替我审审麻子六,我去了速速回来。然后再去现场帮我看看,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你信二叔吗?”白幽凤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太好。

“二叔这个人的确让人喜欢不来,我答应过听枫,好好照顾她。如今她就这么个亲人,也算是我的亲人。我相信他会蛮横无理,会给别人打架斗殴,但绝不相信他会动刀子,他那胆子也就是窝里横。拜托了,凤哥哥。”梅听雪说完朝他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

白幽凤看着梅听雪的背影,暗自心疼。

此时,梅家院子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梅小姐,白少爷,有人在吗?”敲门声咚咚响起。

梅听枫跑了出来,“你找谁?”

“我是白幽凤少爷的下人,我叫阿松。”阿松还喘着气。

“白哥哥和姐姐出去了,你找他们有事?”梅听枫看着阿松问道。

“我是……”阿松准备说,看了梅听枫一眼,“你小孩子,不问那么多,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说着就不说话了。

“谁说我是小孩子,我是梅家二小姐梅听枫。”

阿松亮着眸子又看了一眼她。

“你真是二小姐?”

得到梅听枫的点头确认,他叹了一口气。

“那你过来也是帮忙的?”

但耐不住梅听枫的追根问底,他开始讲了他来得目的。

“哇……”梅听枫的哭声响彻整个院子,除了阿松各种哄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

【肆】

“还望几位官爷行个方便。”梅听雪跟着说,手里的银票也跟着塞了过去。

“真是服了你了,有话赶快说,要不是看你人小,怪可怜的。前面第三个。”守门的警察说着,把银票往怀中一塞一按,悄悄退了出去。

“谢谢官爷!”梅听雪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转身向着前面走着。

“侄女儿,是你来救我了吗?”梅霖山趴在铁窗边,乱糟糟的头发,双手带着黑色干透的血迹。

“二叔,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你要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梅霖山摇着头。

“那为何刘学成说你拿着刀,他看着你拿着刀。”梅听雪有些气。

“不是,不是那样……”

“那到底是哪样,你不说,我怎么救你?”

“梅听雪,你到底是不信我,都说家主无情,你也是,你也是……”梅霖山像是疯了般叫着。

而另一边,刘掌柜已经把麻子六找到了要不是白幽凤有两下子,倒让人逃走了。

“麻子六,你以为人死了,你就能安心拿到那笔钱了?”白幽凤说道。

“谁说拿钱了,他只不过让我拉人作证人,就答应会帮我写个信,何况我又没杀人,是他自己,……”麻子六听到死,就紧张起来,随即张口说出来才发现自己交代了。

“麻子六,你竟然因为一封信,就要去害人一条无辜性命,可别忘了梅家当初是怎么给你粮食的,你怎么就生了个黑心肝,还不快老实交代!”

这时,白幽凤吩咐道:“刘掌柜,去给我跑一趟隔壁的书斋先生,让他来一趟,就说白幽凤有事相求。”

刘掌柜很快把人请来,“凤儿几时回来的?”

“云先生,打扰了,这么晚还请您出来。”白幽凤抱拳道。

“你小子,现在给我客气呢。事情我听刘掌柜说了,你问,我会好好给你记着。”云先生是林州城代笔的,所以留下作为证据那是万无一失。

“多谢了!”

面对白幽凤的施威,麻子六乖乖说了黄知仁的计划,然后带白幽凤他们几人去了事发现场。

而林州城警署的牢房里。

“梅霖山!”梅听雪直接喊出他的大名。直接震得他止住了声。

“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侄女,要不为了救你,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可你呢?你有梅听枫,你都烂成这样子了,梅家成这样,是我的错吗?我在努力挽救,你在做什么?”梅听雪像是要把所有委屈吼了出来。

“你不是爱面子,想要显摆吗?那么,犯了错误就要认,可若是没有,那就把你做父亲做长辈的骨气给我拿出来。”

梅霖山第一次见她这个小侄女发这么大的火,他一时间愧疚起来。

“当时从家里出来,我本想要做点事让你看看,黄家本就在账面上,看着梅家出事,他们不仅钱不还,还要落井下石,说要你嫁入他们黄家,这不是欺辱我梅家无人嘛,所以我就和他动手,谁知……那刀,我也不知,当时我又喝了一点酒,我……”

梅听雪压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我要是知道你骗我,你……你现在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如今梅家不当道,想要从中作梗的人多了去了,稍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整个梅家,二叔不想以后无颜去见他们吧?

那你在里面一定要少言少语,如果能行,当哑巴也行,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我。”梅听雪说完看了一眼梅霖海。

梅听雪走后,几个警察走了进来。

“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小姑娘劳心劳力,要是我,撒泡尿淹死得了。”

“哈哈……”

梅霖山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爬到里面黑黢黢的角落里。

白幽凤见梅听雪回来了,脸上担心终于放了下来。

“听雪,你猜得没错,麻子六开始没有说实话,我用杀死人吓唬他,他交代了。他带我去现场,证据都找到了,云先生代笔,这林州城就不怕他不认。”

“证据齐了,这会就得见到黄知仁本人了。如今警署是吃人的地方,钱财是要不能折到那里面去了。只有让他亲自承认,二叔那边才会安全回来。”梅听雪看着外面的天色,陷入了沉思。

此刻,阿松和梅听枫两个人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我出去找他们,这天色都黑透了,也不见个人影,莫不是出事了。”

“你要带我一起。”梅听枫拽着阿松的手臂哭道。

“好好,走走。”阿松决定带她一起,是因为他们在梅家呆了一下午,也没见个人影,留下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此刻,黄家黄知仁卧房里,“你说他们去查了?”

“是,还请了云先生代笔?”

“谁能请动他?”

“白家少爷,他回来了。”

“他居然回来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别让人见了。”黄知仁说完,就半躺在床边沉思起来。他摸了摸自己腹部的伤口,叹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梅听雪和白幽凤出现在黄家门前。

“雪儿,我陪你一起进去。”白幽凤不放心。

“凤哥哥,你忘了我给你说什么了。等着我。”梅听雪说完敲响了门,白幽凤听着脚步声,躲在暗处。

“梅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黄公子。”梅听雪柔柔地说道。

“谁啊?都这么晚了。”黄夫人的声音传来。

“黄夫人,是我,梅听雪。”

黄夫人听着是她,就想赶人,却被梅听雪一句话堵了回去。

“黄公子有此一举,不就是为了梅家的那个窑子,用我来做明面上的功夫,当真是演了一出好戏。”梅听雪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里面的人当然听到了。

“你……”黄夫人准备说话,又被梅听雪打断了。

“黄夫人,梅家自认为对你们黄家,甚至在整个林州城,都是按着信义来的,如今梅家遭事,看我一个女儿家形只影单,单打独斗,便把注意打了上来,这于心何忍啊。

我知道有些煽情,可黄夫人您也是有儿子的妈妈,做父母亲的,哪有不疼自家孩子的,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有那么一个长辈,却还要我来照顾,我也想当个孩子啊。

梅家酒窑子养了林州城多少家子,我若是丢手了,那些老老小小又该怎么办?

黄夫人,如今时局动荡不安,那些战乱迟早会打过来,到时候受损害的都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若我们都不抱团取暖,那这个林州城在多年后,还到不了子孙手里,它就得改名换姓了。

咱们梅黄两家平时的利益并不冲突,还望大家各退一步,这一次黄公子和梅家二叔的事,咱们私下了结了。为了表示我梅家的诚意,黄家之前欠梅家的账面,今日就一笔勾销,换一条无辜的性命。”梅听雪为表诚意,把账面从怀中拿了出来。她一句都没提证据里所发生的事。

这时,黄知仁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整体看起来,不会有大碍,就算如此,梅听雪也不敢松一口气。

“儿呀,你怎么出来了?”妇人赶紧起身去扶。

“梅听雪,此话当真?”黄知仁轻轻挡开黄夫人的手,看着她问道。

“黄公子,梅家向来重信用,我以家主之名保证。”

“好,明日梅二爷会安全回来。”

“多谢!”梅听雪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黄知仁看着梅听雪的背影,叹息一声。

“儿呀,其实,你大可不必……”黄夫人还欲再说。

“娘,她说的没错。如今时局动荡,谁也不保证这里以后会发生什么。况且本就是我……如今账面不用还了,家里的那笔帐也能熬过去了,这事就这样揭过。”

黄知仁说完,慢慢走进了房间,他坐在书台边,上面有一张画像,一个单薄消瘦的女子,那双眼睛却格外坚毅。

“我本以为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你,谁知你,罢了!”黄知仁卷起画像,锁在了一个抽屉里。

白幽凤看着梅听雪平安出来,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

“雪儿。”

“凤哥哥,呜呜……”

梅听雪那口气吐了出来,面对白幽凤,她把这段时日的痛苦,全部哭了出来。

“哭出来就好了,我们回家。”白幽凤替她擦了眼泪,牵着她的手向着家走。

他们走了一段路程,看着两个人影。

“听枫?”梅听雪看清了那个人影。

【伍】

次日,梅听雪带着梅听枫等在警署大门。

“姐姐,若是白哥哥离开我们,你会难过吗?”

梅听雪身体一僵,她低头看着梅听枫很久才说道:“不会,因为白哥哥帮了我们很多,他离开我们才会过得更好。”

“我不想要白哥哥离开我们,我也不会让他离开姐姐。”梅听枫认真地看着梅听雪说道。

梅听雪只得先点了点头,她现在真没更多的心思想这些。

一道身影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爸爸。”梅听枫跑过去抱着梅霖山哭了起来。

“好了,爸爸没事。”梅霖山看见梅听雪,身体站直了许多。

“二叔,回家吧。”梅听雪浅笑着说道。

梅霖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幽凤在家做饭,阿松打下手。

“少爷,您什么时候会这些的?”阿松看着自家少爷切菜颠锅娴熟得很。吃惊问道。

“阿松,人总是要成长的。就像这个时代一样。如果不会变通,就会被淘汰。”

“少爷,那梅家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变得如此凄凉吗?”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人性。”

“少爷,你知道这次你偷跑过来,老爷和夫人都气生病了。”

“他们生病了?”

“也不是生病,就是特别生气。然后老爷给你找了一大户,要不是夫人拦着,都要给你直接迎进门了,是桡城最美丽最富有的姑娘。”

白幽凤看着阿松,他很想此刻,把他拍晕,直接扔出梅家。

“那你这次是奉他们之命捉我回去的?”白幽凤语气不是很好。

“少……”

门在此刻被敲响了。“凤哥哥,我们回来了。”

梅听雪脸上带着笑容,款款而来。

“你们回来很久了?”白幽凤害怕刚才他和阿松谈话被听了去。

“刚回就赶紧过来了。”梅听雪看着白幽凤回道,只是转身的时候,那满脸笑意尽数褪去。

饭后,梅听雪带着白幽凤和梅听枫去了酒窑子,她还顺带过去了工钱,如今账面上被她重新理了理,亏损额度还算能接受,毕竟她把自己的嫁妆卖了贴补了进去。

梅家经过这几遭子事后,慢慢又步入了正轨。酒窑子保住了,如今她把梅听枫放在酒窑子,要求她必须把所有工序学会。

梅霖山经上次那事儿,整个人变了许多,虽有时还是让人讨厌,但至少知道维护梅家,有个长辈的样子。

梅听雪眼见白幽凤来林州城有了个把月了,她催促着他回去桡城,理由是伯父伯母年纪大了,他这个儿子该回去担事了。

白幽凤耐不住梅听雪给他灌输的思想,决定先回桡城,说服父母,迎娶梅听雪。

只不过梅听雪把白幽凤给她的承诺全部放在了心底。因为她的本意就是让白幽凤回去,好对她断了念想。

她对梅听枫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她教她如何算账,如何管理长工,如何收购粮食,又如何识人处世。

“姐姐,我不想学了,太累了!”

“听枫,你是不是喜欢白哥哥?”

“姐姐,他喜欢你。”

“听枫,你只要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就行了。”

“姐姐,不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姐姐会很开心,因为他真的很好。”梅听雪自己都没发现,她说这句的时候,她有多难受。

他为了她偷跑过来,她于心不忍。所以她终于劝动他离开了。

“听枫,记住姐姐的话,只要你把酒窑子学会了,以后哪里都可以是酒窑子。所以你要好好学,记住了吗?”

“恩,姐姐。”

梅听雪托人在另一个城找了个地方,那里与世隔绝,就算有战乱,也打不到那里去。因为她听说战乱离林州城不远了,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大小姐,我们的根在这里,大伙儿都舍不得离开这里,若真打到这里了,咱们也认命。”

“是啊,大小姐,没人能保证您说的那里就安全。况且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死也得死在家乡。死在异乡,魂都回不了家。”

梅听雪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和个中滋味,可战火无情,以至于那些土匪猖狂,滥杀无辜百姓,她的父亲就是这样没的,她恨。

梅听雪把准备搬迁的话传了出去,在林州城引起了风向,那些有头有脸的都来见了梅听雪,他们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把长远的道路提前铺好,不得不佩服。

随即害怕战火牵连的几个老掌柜开始搬迁了,他们都得了梅听雪的帮助,同那个避世之地去了。

起初,白幽凤一周要寄两封信回来,都是在讲最近跟着出去跑了几趟的日常。

果然没出半个月,战乱就来到了林州城。

枪杆子的声音让城中百姓抱头鼠串,梅听雪正从铺面往家走,眼见一个娃娃落了单,她眼疾手快,抱着娃娃,快速跟着人群奔逃。

一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梅听雪。

“黄公子?”

“快跟我走。”梅听雪二话没说,赶紧跟了上去,黄知仁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抱了起来。

“当时真该听你的,咱们这林州城都该搬走的。如今想走是来不及了。”

黄知仁到底是男子,跑得快,梅听雪有些快跟不上了。

“黄公子,你带着孩子快跑,我还要回去,听枫和二叔还在家,我不放心他们。”

黄知仁拉住了她,“你现在出去就是往枪杆子上撞,我听说他们是扫荡一波就会走了,你二叔那人天生胆小怕死,一定会藏起来的。”

“那我去酒窑子,这过去近,他们我不放心。我得带他们走。”

“听雪,听雪……”黄知仁见梅听雪已经转弯了,只得跟着后面走。

他们来到酒窑子,里面人都跑散了,还有少许几个躲在里面,“快,大家都跟我走。”

“不行,外面出不去了。”黄知仁抱着孩子退了回来。

“走,下窑子坑。若真是打起来,那些东西也能当武器。”梅听雪就像一个带头军师。

黄知仁跟在后面,看着那个单薄消瘦的身影,为之前所做羞愧后悔不已。

“听雪,以前的事,对不起!”

梅听雪转头看着黄知仁,笑了笑,“什么事?我不记得了。别出声。”她看了看他怀里的那个孩子,也异常乖巧,不哭不闹。

他们听着近在咫尺的枪声,直到消失,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待声音远去,有几个人的哭声慢慢发了出来。

“大家都别哭了,保持体力,我先出去看看情况,看有什么吃的,给大家找些来。”梅听雪说道,那些声音果然收了起来。

“听雪,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黄公子,你留在这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柱香我要是没回来,你们趁着时机换地方,当下这种情况,大家一定要团结。黄公子,替我照顾好他们,拜托了。”

梅听雪离开,有人又小声哭着,“大小姐,……”

【陆】

这一场战乱时不时来一场,日本那些混东西,没打到这些边区来,以失败告终,听说最后向我国宣布了投降。梅听雪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林州城就是土匪和警察们的内战。

不过就算如此,这一开始,林州城也不成样子了,加上乱了半个月。

梅听雪当初从酒窑子出去找吃的,正好碰到梅霖山带着梅听枫藏在一个后厨地窖里。

幸好是梅听雪发现了他们,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然后大家聚在一起东躲西藏的,这中间难免有人死亡,林州城从一片繁华之地,变成了地狱。

房屋,田地,山林,都荒废颓败了,与外面的联系也断了。

梅听雪时不时念着和打听着消息,那桡城是不是也起了战火,还有那避世之地,有没有逃过,若是没有躲避灾难,那她也是罪过之人。

可惜,林州城就像一座荒城,出不去也进不来。

就这样又熬了一月,大家觉得没希望了。突然一群穿着红星的军人来到了这里。

那一天,林州城的天空居然奇迹般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很快盖住了整个林州城。

终于熬过来了。

这三月有余的生死存亡,让所有人都耗尽了精气神。

梅听雪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心也跟着空了下去,但她还不能倒下。

梅听雪赶紧召集梅家的人,这场战乱只有少数的幸运人躲过来了。

梅听雪带领大家一起重新建造林州城,之所以这些人听她的,是因为她在这场战乱里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她用小小的身影保护着这里的每个人。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林州城终于慢慢恢复了生机。可她等待的消息除了没有,就是没打听到。

她收到的好消息就是避世之地,果然没有经历战火。这是她唯一欣慰的事。

可是她的凤哥哥一家,再也没有了消息。

转眼又到了下个秋季,林州城接着去年,又下雪了,连着两年,都下雪了。天空中飘着白色美丽的雪花,她总是喜欢来这里看上一眼。

梅听雪立在城门看了很久,就在她转身之际,“雪儿。”

梅听雪时隔快两年,眼泪再次决堤,她以为这次他是来娶她的。

“终于能回来看你一眼,今朝已然同淋雪,此生就算共白头。雪儿,去年下雪的那天,我在城中找你许久。”

梅听雪这时才知道,他来过了,只不过雪下得早了些,他们错过了。

“你就要走了吗?”梅听雪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吻了上去。

“雪儿,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我现在是一名军人,有义务和责任去解放那些受苦的百姓们。雪儿,你能等我回来吗?等我回来娶你。”

白幽凤利落地翻身上马,他弯腰轻轻在梅听雪额头一吻,策马扬鞭而去。

“凤哥哥,我们还会遇见的,我等你。保重!”

梅听雪看着那来时的马蹄印,已经被雪花掩埋,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晕倒在雪地里。

她模糊看着一个身影向她奔跑过来。“听雪,听雪?”

梅家卧房,郎中正把着梅听雪的脉。

黄知仁着急地看着,梅听枫脸上还有泪痕。

郎中的脸色很不好,“按着这药方给她吃,熬过冬天,也许就行了,可若是……哎!”

“有劳了,这是诊费。”黄知仁掏出纸票递了过去。

郎中摆了摆手,就收拾东西默默离开了。有句话叫不收死人钱。

黄知仁伸出的手半天没有缩回来,他赶紧跟了出去,“郎中,你想想办法,救救她,救救她!”

“郎中,是不是钱少了,我有钱。”

“黄公子,不是钱的问题。”

“那我给您跪下了,跪下了,只求救救她,她还小,还小……”

郎中赶紧伸手拦住他,随即抬头看着他。

“使不得。黄公子,石某确实无能为力了。她身子本就薄弱,天资过颖,反受其败,外加劳累过度,里面的东西熬坏了。”郎中说完低垂着头走了。

“听雪也不过才十九而已,怎么会?怎么会?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黄知仁全身发抖,牙齿打着颤,身体瘫软了下去。

“姐姐?”

“听雪?”

黄知仁听着里面梅听枫和梅霖山的声音,赶紧爬了起来。

“二叔,我以后管不了你了。

听枫,记住我接下来的话。你穿红色裙子很美!

梅家有你在,酒窑子就在。你长大了,该独当一面了。很对不起,把这一切难事都留给了你。等我走后,我的后事按黄公子说的做。”

“姐姐。”梅听枫哭了起来。

“听雪。”梅霖山也悄悄抹了眼泪。

“我想吃林州城的荷凤糕,你们俩替我去买回来吧。”

梅听雪这是故意支开他们俩的,待他们走后。

“黄公子,想请你帮个忙。”

“听雪,你说。我记着。”黄知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走了过去,蹲在床榻边。

“你打开那个柜子,里面是信件,我写的,他写的。如果收到白幽凤的信,替我回信报平安,让他勿念。我知道你会仿字迹,直到他平安回来为止,然后帮我最后寄出这封信,就不用再回了。”梅听雪从枕头下拿出一封递给他说道。

“好,记住了!”黄知仁看着这个瘦小的姑娘,他终究没有抱上去的勇气。

“听枫年纪尚小,可能在处理有些事上缺少判断,还请你多多照拂。”

“林州城是一家人,都会的。”

“还有,我过身之后,请把我葬在林州城东的梧桐林最高处。那里我看得见整个林州城。”

“好!我一定带你去那里。”黄知仁此时握住那只软弱无力的小手,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还有,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当初用错了方法,我的心从一开始,就偏向了他,对不起!”

“不,那时是我的错。该我说对不起……”黄知仁连着说道。

“黄公子,谢谢你!我可以拥抱你吗?”黄知仁一时不知所措,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这是他心之所向,他俯身抱着梅听雪哭出声来。

进门处,荷凤糕滚落在了地上,转上了几圈。

数年后。

林州城南,有一座远近闻名的酒庄。而酒庄的主人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叫梅听枫。她每天都喜穿着红裙,从未变过,无数男人为之倾倒,都被她一一拒绝。

林州城东,梧桐林的最高处,那里建了一座房子,房子的旁边有一块孤寂的墓碑立在那里,墓碑的旁边时常坐着一个老者。而在老者和墓碑的远处,总有另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远远地看着。

【完】

你可能感兴趣的:(不归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