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知无”这是黄景仁的《别老母》,自我两岁起,我就学会了这首颂扬母爱的诗句。
母亲向来是追求与众不同的性子,她追求与同龄的中年人不一样的衣饰、不一样的活法、甚至是不一样的孩子……比如,在别人家的母亲教孩子在学“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时,她就偏教我“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诸如此类的冷门诗句。换句话说,她不是追求与众不同,是追求冷门和小众的艺术。
母亲唯一与其他同龄人相似的爱好,就是疯狂购买珠宝首饰了。
不仅是金银翡翠的材质深得她的欢心,她也很爱路边摊上的塑料玻璃材质的小玩意儿。走到珠宝店门口,她就挪不动步子。每当这时候我就对她说“你都已经有那么多了,怎么还好这口啊。” 她通常都白我一眼,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首饰说“你这孩子,我买这些是为了将来全给你。”像是安慰我似的,又像是安慰她自己,我也由着她购买了。只是每次回家前,她都叮嘱我“别告诉你爸。”
“岁去弦吐箭,忧来蚕抽纶。”我的学生时代快要过去,但她的淡然和不从众的心性却影响了我。或者说,我已经能够做到表面与世无争而内心叫苦不迭了。
大学时,我远离故乡,每次在我临行前,母亲都很平静,只是眉头冷硬,眉间像是有雾气。她帮我准备着行李,让我抚摸她装珠宝的布袋。我像是捧着什么神圣的器物。我猜想她可能经常反复的磨搓着布袋的一角,因为布袋的边缘已经起了一层绒絮……
我在宿舍里隔天差五的就能收到些匿名快递。刚开始我怕有人寄错了或是恶作剧,一直不敢拆,堆放在墙角。母亲就会打来电话,明里暗里的问我收到什么东西没有。唉,这可爱的母亲,我想。
快递中无非就是些家里的特产和衣物,只是每次都会邮过来一个首饰。手镯或是戒指,金银或是玻璃。每次都不曾落下。旁边还有纸条,上面写有“属于你啦!不需要就卖了吧!”我恸哭,心想:“我还没穷到这个份上!我的骨气硬着呢!”
后来习以为常,我们谁都没再打破这个常规,只是默默接受对方的馈赠和心意。
时间就这么过去。一晃我也要毕业了。我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回乡。母亲来接我,却还是那么平静,看不出欣喜,只是眉头不再冷峻了。
她给我包饺子煮混沌时,她无意间打趣:“老娘给你的珠宝值了很多钱吧!我就说早买不亏。”
“不知道,我没卖。”
“嚯!”她唏嘘,像是料到了,又像是惊讶我的举动。
我掏出我的收纳盒,打开,全是珠宝。金的银的,塑料的玻璃的……
她从中拿出了一个玻璃戒指包在饺子中,像锅中倒去。嘴角带笑。
饺子出锅了。是她吃到了玻璃饺子,却望着我,好像这样的幸运应该属于我。我吁了口气“你同样值得幸运的降临,就当物归原主了。”她笑了:“同性相吸吧,告诉你个秘密,我是玻璃做的,所以才会吃到。”
我故作一副吃惊态,向厨房望去。
那锅里的饺子还在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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