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笑作春风
晚上，我和铁人正在把酒言欢，他冷不丁蹦出一句：“金庸先生去了。”
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
《金庸全集》还在家里书架上呢，一个月前我还刚刚重温了《笑傲江湖》呢。
他离我那么近，隔着书卷，一端是深情的作者，一端是垂泪的读者。
又那么远：“人生在世，去若朝露。魂归来兮，哀我何悲。”
尽管先生是高寿，依然希望他活得更长。
先生不离去，青春不散场。
金庸的武侠，承载了我们好几代人的青春。
他活着，让我们觉得江湖还在，热血还有，梦里还能挑灯看剑；他离去了，心底像是骤然被抽空一样，对镜揽装，可怜白发生！
愿先生一路走好！
01梦与青春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没有金庸，我们的少年时代该多么仓皇！
他在我们的青春岁月里安放了一个梦，一个温柔的梦，一个绮丽的梦。梦里刀光剑影，梦里儿女情长，梦里山高水远，梦里侠骨柔情。
我看的第一部电视剧是《射雕英雄传》，彼时，我家里还没电视，全村只有一家有电视，全村人都挤到他家去看。
那一家的小男孩和我年龄相仿，霸道，欺负我，不让我看。我偏想看，五六岁的瘦弱小女孩，挤在人群中，立在门槛上，踮着脚，从缝隙里望见黄蓉，翁美玲的小虎牙太漂亮了，惊为天人，从此，我的文具盒上贴的都是翁美玲的画像。
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太厉害了，整个县城里都飘散着一个消息：县长大人家的老太太被白骨爪吓死了。于是，梅超风变成大人恐怖小孩子的鬼，多年后，才发现，梅超风也是一个可怜人。
我在的县城，贫瘠得连片瓦都珍惜，怎么能有一家好的书店呢？新华书店里的书都发霉了。
但是，我会租书。乡一中的大门口，有一个老头儿，开了一间租书铺，只有两类书：言情小说和武侠小说。
他把书平摊在一张竹床上，一层层地压着，稍微带黄色的放最下层，每次取下层的书，这个老头都神经兮兮地，很有做坏事谨慎的样子。这家租书铺，满足了我对书饥不择食的需求。五元钱押金，两角钱一天，太划算了，我一天就能看完一本书。不，甚至半天。
看完所有的琼瑶之后，我开始看武侠。晚上看，白天上课时回味小说中的一招一式，那神游的过程让我觉得课堂不那么无味了。我甚至开始编小说，想着自己写一本，终没动笔。
而今，先生已逝江湖远，犹忆少年读武侠啊。
02江湖夜雨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桃李春风的年龄，我在读武侠；此后若干年，步入江湖，十年烟火人生，一盏孤灯思往事，我终于承认自己读得浅薄。
我不曾看到，武侠里，有人心。
我看到杨过小龙女十六年生离死别，将爱与坚守进行到底，此谓“痴”；却没看到，世间还有李莫愁，苦守一段感情，杀尽天下陆家，也谓“痴”；
我看到郭靖黄蓉共守襄阳，生死与共，此谓“夫妻”；却没看到，世间还有公孙止和裘千尺，相怨相杀，也谓“夫妻”；
刀光剑影里，我只选取最美的那段诗意来读，然后一头扎进生活的洪流里，无论东西。我忽略了险恶的江湖，多的是血雨腥风，直到生活结结实实地甩给我一个又一个耳光。
武侠里，还有人生。
岳不群想做江湖盟主，练“辟邪剑法”，然而“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看来追求江湖声名，一定要对自己进行阉割。
刘正风欲金盘洗手，隐退江湖，然而被左冷禅横加干涉，屠杀其全家，看来找回初心，退出江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
生活，更不容易。
03一地鸡毛
黄老邪的桃花岛，有萧、有剑、有明月。
一壶一酒、一纸一笔、一树桃花、一地落英，便是江湖。
可是，我的江湖在哪里？
清晨，走出家门，阳光灿烂，快递小哥骑着三轮在奔跑，一只花猫从地库里噌地窜出来，邻居大妈提着菜篮子去市场，上学娃们闹哄哄挤在门口一大片……
宝马雕鞍呢？降龙十八掌呢？
不是飞花落叶都能伤人吗？为什么我活得如此平庸！
现实愈是琐屑，愈想在精神上突围。
这就是金庸先生武侠世界的魅力。
即使平庸地步入中年，即使现实一地鸡毛，依然气血翻涌，依然仰天大笑。逝去的是时光，不老的是精神。
感谢金庸先生给了我们不老的江湖梦。
04笑傲江湖
人生总会有一刻，风烟俱静。
退出江湖，恩怨一笔勾销。
何谓笑傲江湖？大闹一场，悄然退场。
就像杨过携着小龙女的手，隐居终南山，养蜂生娃，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就像张无忌放下武林恩怨，为赵敏执起画眉之笔，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山水之间都是你。
就像令狐冲和任盈盈一曲琴瑟合奏，传天荒地老，共水远山高，踏遍幽谷，月下对酌，沧海一声笑。
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文章写于2018年，原发QQ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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