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脆弱

纳西姆·塔勒布的《反脆弱》

塔勒布被称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著名的“黑天鹅”理论就是他提出来的。黑天鹅说的,是那些难以预测的不确定事件,其实主导着我们所在的世界。简单说,世界就是由不确定性构成的。那《反脆弱》这本书,其实就是塔勒布承接着“黑天鹅”的问题,进一步解答“我们该如何应对不确定性”这个更核心的问题。

就在刚刚过去的这几个月,相信我们每个人都对“不确定性”这个概念有了更加切实的体会。

新冠肺炎疫情突然爆发,我们每个人都身处其中,无一幸免,我们的工作、学习和生活都迎来了各种程度的震荡和停摆。疫情何时结束还是未知数,亦或者我们需要做好长期和病毒共存的准备。这就意味着我们还不知道,这次疫情究竟还会给世界和我们的生活带来哪些更深更远的影响。

难道就无所作为,等着危机逼近吗?我们都非常清楚,肯定不行。

当务之急,是重返日常生活,让工作和学习回到正常轨道,重建生活秩序和生命体验。但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且紧迫的事情,,那就是面对这个充满不确定性和风险的世界,我们必须从头开始学习,让自己成为一个塔勒布说的那样一个“反脆弱”的个体,学会如何更好地去应对下一次危机。

塔勒布说的反脆弱,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人能从不确定性中收获更多的益处,而不是伤害。

塔勒布一切讨论的出发点,就是他坚信风险很难被预知,不确定性才是世界的本质。所以现代人过分追求稳定性和可控性,反而把自己置于越来越脆弱的境地,但只要我们合理地认知混乱和波动,主动拥抱反脆弱性,就能在不确定中获益。

三个问题:第一,到底什么是反脆弱;第二,在我们追求反脆弱的道路上,会遇到哪些障碍;最后,说一说个人如何利用反脆弱性,在不确定中获益。

听完这三个问题,你会发现,反脆弱,并不只是一种停留在纸面上的理论,它其实是一种超级的成长型思维。而塔勒布本人的人生,也一直践行着反脆弱原则,后面你也会听塔勒布自己的人生故事。

第一部分

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反脆弱。

有的时候,我们想要深入理解一个事物的最佳方法,就是去看和它相对的事物。那提起反脆弱,我们第一反应,和它相对的肯定是脆弱。没错,脆弱是一种,但另一种你可能没想到,塔勒布说,是强韧。

塔勒布把世间万物的状态分为三类,脆弱的、强韧的和反脆弱的。脆弱的事物,很容易从波动中受到损害,比如桌上的玻璃杯,桌子一震动,玻璃杯就会被摔碎;那和脆弱比起来,强韧的事物就不太依赖环境,不管外界条件如何变化,自身都保持不变;最后是反脆弱,既不像脆弱类的事物,容易从外界的波动中受到伤害,也不像强韧的事物,独立于外界条件的变化,而是能从外界的混乱、波动和不确定中获取有利因素,让自身愈发强大。

塔勒布从西方神话中找到了三个事物,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三种状态:脆弱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神话里,达摩克利斯是一位宠臣,正在参加盛宴,但他头顶的房梁上,却有一把利剑,正用马尾上的一根毛悬挂着,我们都知道,这把剑落下来,其实只是时间问题,结果会非常惨烈;而强韧,就是神话传说中常常出现的凤凰,每当凤凰被摧毁,它都会从灰烬中重生,恢复到新生的状态;至于对应反脆弱的,是西方传说的九头蛇怪,每被砍掉一个头,就会长出两个头来,漫威电影中那个难对付的反派组织九头蛇就和这个寓意有关。

塔勒布说,我们身边几乎所有的事物,大到文化、政治制度、技术、城市组织、社会经济生活,小到个人的工作状态和生活方式,其实都能具体对应到这三种状态中。但是,人们在判断事物到底处于那种状态时常常失误,很多给人以脆弱假象的事物,其实很强大,甚至具有反脆弱性。

比如,提到全球最具反脆弱性的地方,你觉得是哪里?塔勒布的答案是瑞士。瑞士是最后一个不是由中央政府统一管理的国家,推行的是自下而上的联邦制,没有强大的中央政府,也没有宏观调控,如果按照常规想法,我们会觉得这样的社会很容易陷入混乱,但事实上,瑞士的经济发展却很平稳,竞争力也很强。

塔勒布解释了,这是因为瑞士的每一个层级,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管理他们的国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脆弱,但结果就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凝聚形成了一个相当良性和稳定的国家。


所以,我们想要理解反脆弱,最重要的是把它放到我们真实的日常世界中去去识别判断。在这个意义上,反脆弱教给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足够重视对日常生活的危机管理。

如果检查一下我们的生活,一切安好可能只是表象,其实我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脆弱中,一次经济衰退、一场疫情、一场疾病、一次失业、都可能打破现有的稳定。就像悬在达摩克利斯头上的剑一样,潜在的危险是无声的、无情的、突如其来的,它会在我们习惯甚至忘记它的存在时出其不意地降临。如果我们对这种状态没有足够的觉察,就等于我们把生活完全寄托在了那根“马毛”上,但对应到现实,当我们遭遇损失和伤害时,我们甚至都找不到那根马毛到底是什么。换句话说,我们根本不具备反脆弱的能力。

反脆弱其实并不神秘,它是生物体的天然属性。人体在很多情况下,本来就是一个自然的“反脆弱系统”。

比如,我们人类有两个肾脏,如果一个出了问题,另一个依然可以补位,保证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不止是肾,我们人体的很多器官,像是肺、神经系统还有动脉机制,其实在维系正常活动外,都有额外的容量。

再举个例子,那就是人体了不起的自愈能力。面对病毒,患者能否痊愈,关键在于自身免疫力。而人们无比期待的疫苗,本质其实就是通过给身体注射小剂量的病毒,使人体产生对付病毒的抗体,这还是在利用人体这个反脆弱系统,给予一些小的伤害,换取更大的回报。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区别,就在反脆弱这一点上,机器有了点磕磕绊绊,就不能像人体一样自行愈合,更不会从中获得任何益处。

同样,由生命体组成的系统也是反脆弱的,比如自然系统。进化过程中,外在环境不断改变,促使了物种的更新迭代,即使在进化过程中,物种内部和物种之间的变化波动很大,但对整体是有益的。下一代比上一代拥有更好的适应能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小结一下这部分的内容,所谓反脆弱,就是从随机事件中获得的有利结果大于不利结果。反脆弱和我们关系紧密,它是生命体和复杂系统自带的属性,如果合理利用这个系统,那么来自外界的压力、波动和不确定性,就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生存。

讲到这我们接着想,那为了对抗脆弱性,我们就需要更高的强韧性,甚至更高的反脆弱性。我们都希望成为凤凰,或者是九头蛇怪,否则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会当头落下。但塔勒布却指出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在现实中常常反其道而行之,比起反脆弱,我们更多地是主动增加自身的脆弱性。下面我们就来看看,现代社会是如何破坏我们的反脆弱系统的。

第二部分

《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有个观点,认为农业社会是史上最大的骗局。他认为,进入农耕文明之后,人类的食物来源变得更加单一,身体素质不如采集社会,而且更加靠天吃饭,一场天灾就会对人类造成致命性打击。

塔勒布和尤瓦尔有相同的观点,并且认为现代社会,更是在变本加厉地破坏反脆弱。具体的破坏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过度干预,另一种就是太重视预测

我们先来看看过度干预。就像这个词字面的含义那样,我们现代人总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结果可能是损害超过益处的。

塔勒布列举了很多个领域的例子,比如医疗中的过度治疗,滥用药物;比如流行的保健观念中对好环境的强调,倡导恒温环境,不让身体体验不确定性;比如经济上想要去除经济周期;比如商业上忽悠别人创业,却只讲回报不讲风险;又比如在教育方面,家长对孩子面面俱到的管理,不让孩子接触任何不确定的东西。在塔勒布看来,这些行为都是缺乏损益平衡意识的,为了消除波动性,却忽略了干预可能带来的伤害,他把这些都统称为“天真的干预”。

再来看一个具体例子。这几年很流行一个词叫“拖延症”。 拖延症普遍被认为是负面的,所以你肯定看到过类似文章,说拖延的原因,是你不够自律、意志力薄弱,然后告诉你各种方法战胜拖延。结果就是我们不仅没能战胜拖延,还把自己弄得很疲惫。

但塔勒布不一样,他旗帜鲜明地赞美拖延,在他看来,拖延其实源自我们的自然防御本能,目的是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行使反脆弱性的本能,而且拖延的结果,也并不总是坏的。

塔勒布进一步说,拖延其实是身体在反抗外在世界加给我们的束缚。我们之所以想消除拖延,是希望能做好那些我们以为“应该做的事”,但我们的身体其实是在用拖延的方式,表示“我没有准备好”,或者“那不是我想做的事情”。一旦身体准备好了,或者面对我们想做的事情,我们很少会拖延。

塔勒布甚至说,自己这本书就是拖延的产物。他把拖延当做一个天然的过滤器,如果他在一个章节上一再拖延,他就知道这些内容肯定要被淘汰,因为他知道写这个话题时,如果自己感觉不到一点儿自然冲动,那极有可能读者也不会满意。

所以不要把拖延简单定义成一种疾病,一味采取干预的方式去消除它,这可能反而忽视了身体传达的重要信息,也许不是因为我们不理性,而是身处的环境不合理。

除了过度干预之外,现代社会过于重视预测,是脆弱性的另一个来源。

今天我们希望通过各种知识体系来建立坚不可摧的系统与秩序,来了解世界的走向,消除掉所有的不确定性,比如政治学家形成的理论,经济学家推演的预测。

可是,就像塔勒布反复强调的,未来是不能被预测的,尤其是那些会给我们带来巨大影响的东西,更无法预测。我们看到的理论和预测,往往都是基于现有的认知形成的,是我们有意识地使用已有数据,选择性留意某些信息的结果。世界的结构越来越复杂,内部的因果联系也就越隐蔽,信任预测的结果,就是失去警觉。

比起理论化知识,塔勒布更推荐个人学习实践中的知识和生活中的经验。塔勒布还开玩笑地说,创业者比商学院教授更值得尊重,因为创业者在真枪实战的探索和冒险中,真正贡献了有用的经济学认知。他甚至还想要设立一个美国创业者日,感谢词他都写好了,我给你念一念: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将遭受失败、轻慢和贫穷,但是我们非常感谢你们,为了全球经济的增长与他人脱贫而承担的风险和做出的牺牲。你们正是反脆弱性的来源。

上面这部分,我们了解了过度干预和太重视预测两种方式,是如何伤害反脆弱性的。过度干预是试图消除生活中那些正常的不稳定,而太重视预测,更是隐蔽了一件事情真正的因果,这两件事在无形中,都在削弱我们本来的反脆弱性。

第三部分

就像前面提到的,反脆弱的主导权在我们自己,只有在具体的实践中,我们才能发挥反脆弱性。那最后我们就来说说,个人应该利用反脆弱性,在不确定中获益。

先说一个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的故事。

有一年,泰勒斯提前支付了一笔首付款,以很低的租金租用了家乡附近所有橄榄油机的季节性使用权,恰好第二年橄榄大丰收,对橄榄油压榨机的需求大幅增加。于是,泰勒斯高价转租机器,从中大赚了一笔。有人认为,泰勒斯能赚钱的原因在于他丰富的天文学知识,他提前预料到了来年橄榄的大丰收。

但我们很清楚,事实的关键肯定不在于此。塔勒布说,泰勒斯之所以能赚钱,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件事最核心的信息。

即使泰勒斯没有学习过任何的天文学知识,无法预知橄榄是否丰收,但他知道,只要签署了那份租用权的合约,他就有可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因为提前预付的租金很低,如果橄榄歉收,泰勒斯只是损失了一小笔租金,但如果橄榄丰收,得到的利润却远远高于这笔租金。也就是说,橄榄是否丰收,虽然是个不确定性因素,但泰勒斯只要能签署这份合约,就依然能够保证自己能用极小的损失,获得丰厚的收益。

那这种成本和收益之间不成正比的关系,塔勒布把它叫做“不对称性”,反脆弱的关键,其实就是在从风险和不确定性中,识别到成本和收益的这种“不对称性”,然后获得有利因素。简单说,就是要学会以小搏大。

那么,我们在日常中该如何以小博大呢?塔勒布推荐了一个方法,叫做“杠铃策略”。

杠铃的两头代表两种极端选择,一头是极端保守,基本零风险,保证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会受到伤害;另一头是极端开放的选择,不确定性很高,但有获取巨大利益的可能性。那杠铃策略,就是我们在做决策时,大部分做没有风险的事,然后小部分拿去做不确定性很高的事情。也就是说,我们只做两头的事情,中间那些事情,既消耗精力也收益不大,可以不做。

比如在投资决策上,我们知道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如果遵循杠铃策略,应该把90%的资金用于保守策略,以现金的形式持有,不承担任何的风险,剩下的10% 的资金,则用来投资风险很高的证券。这样一来,你最大的损失就不会超过10%,但收益却是没有上限的。

职业选择也可以采用杠铃策略,先选择安稳的工作,随后从事随机性比较强的行业,如果成功了,新的职业会带来巨大的回报,如果失败了,也可以回归老本行。如果你的工作本身比较安稳,那你可以选择在工作之余,从事高风险但能带来巨大回报的事情。

塔勒布身上有一个神话,就是在股票市场中,基本上一买就中,并且屡次避开了各种突发事件,一直在股票市场中大赚特赚。像是1987美国股灾时,所有人都在大奎特亏,27岁的塔勒布却通过提前做空股市大赚了一笔,早早实现了财务自由。2001年“911事件”时,塔勒布还是通过做空,再次大赚一笔,后来的网络泡沫蒸发和次贷危机,他也都保持着不败战绩。这些如有神助的举动背后,其实他践行的都是反脆弱原则。

塔勒布的很多人生选择,也在使用杠铃策略。上学时期,他很反感刻板无聊的学院派知识,所以他在学业上只求科目及格,能拿到学位就好。但同时,他把主要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广泛涉猎和独立思考上,《黑天鹅》、《非对称风险》和《反脆弱》这三本经典著作,就是他多年阅读和思考的沉淀。

在工作方式上,塔勒布同样使用杠铃策略,他一贯是先高强度工作一段非常短的时间,之后就什么也不做直到完全恢复,因为塔勒布认为,如果一直从事低强度但无休止的工作,对精力是很大的消耗。

总结

到这里,《反脆弱》这本书的解读就基本结束了。

塔勒布要我们首先接受的一件事,就是我们生活的真实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我们追求的“现世安稳”和严密的知识体系,都在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脆弱。

塔勒布给出的解决方案也很清晰,那就是我们不需要准确理解或预测出未来的变化,我们需要的,是在具体的事物中识别不对称性,然后使用杠铃原则,将风险规避到最小、收益控制到最大。

你可能已经感受到了,塔勒布强调的方法,听起来好像并不陌生,和“无为而治”“吃一堑长一智”“实践出真知”似乎有那么几分相似。没错,塔勒布把这些最朴素的道理叫做“老祖母的智慧”。他一直担心的,不是我们不够聪明或者不够精明,而是我们在过分依赖严密组织和理论知识系统的同时,却离我们祖母的教诲越来越远。

人类走到今天,不是因为智慧,而是激烈的生存压力。追求安稳,按照社会给予的指南按部就班地生活,会让我们变成脆弱的机器。活着就要有变化,就要适应不断的波动,迎接不确定。

就像塔勒布说的那样:如果你勇于承担风险,有尊严地面对自己的命运,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贬低自己所做的事情;如果你不承担风险,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使自己伟大。

“杀不死我的,使我更强大。既然黑天鹅事件无法避免,那就想办法从中获取最大利益,每一件事情都会从波动得到利益或承受损失。脆弱是指因为波动和不确定而承受损失。反脆弱则是让自己避免这些损失,甚至因此获利。”面对现在的COVID-19疫情,你如何做到反脆弱呢?

体外话:

一个故事,一次一位听众问美国人类学泰斗、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米勒,“发掘出一个原始部落的遗址后,怎么判断它是否已进入早期文明阶段?”米德教授回答道:“文明的最初标志,是部落里出现受伤后又愈合的股骨。”她解释说:“在一个完全野蛮的部落里,个体的生死纯粹取决于残酷的丛林法则。但大量愈合的股骨,标志着原始人类开始懂得怜悯与帮助其他人。这些原始人在受伤后得到了同伴的保护和照顾,有人跟他们分享火堆、水和食物,直到他们的骨伤愈合。这正是文明与野蛮之间最根本的区别。”

人类从原始走向文明,依靠的是互相保护和照顾。人类,也一定只有弘扬互相保护和照顾的精神,才能够走向更加灿烂的未来。互相之间的争夺、杀戮和猜忌,只会把双方带向毁灭。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我们只有一条光明的道路,那就是互相帮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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