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余欢水,你真的看懂我了吗?
余欢水死了,一出场就死了。
一辆急速的摩托,穿梭在车流中,摩托上两个白衬衣、黑西装的青年正朝着梦想疾驰,他们的眼睛里、耳朵里、嘴里、脑子里只有自己的目标,却忽视了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当然不可能达成目标,阻止他们的也当然不会是竞争对手,而是跟他们的目标毫不相干人和事。
(如果把这里的“他们”换成“我们”呢?年轻的我们都在上演着速度与激情。这是一个拼速度的时代,每个人都好像慢不下来,每个人都在跑,也不知道别人在跑什么,却只能跟着跑。)
一场车祸,死了两个人,余欢水和大壮。余欢水亲手杀死了他们两个。
胡扯!大壮应该是死于意外,而余欢水不是还活着吗?
意外致死的是大壮的身体,幸存活着的也只是余欢水的身体。而那两个活力满满的青年都不在了,杀死他们的,是余欢水的谎言,谎言杀死了大壮的名誉,也杀死了那个激情、自信、自尊的余欢水。
余欢水说自己其实是个胆小懦弱的人,面对警察的质询,怕承担责任,用谎言给自己做了一个保护壳,却不承想,这个壳子太重了,直接压死了他。
(顺便说一句,看到那些一边骑着电动车,一边打电话刷手机的人,就揪心。其实,我们根本没有那么重要的电话和紧急的事情,需要边骑车边说,而不顾自己和他人的安全,如果你着急赶路,就不要接电话,如果电话重要,就靠边停车说完再走。)
此后的十年中,活着的余欢水一直背负着这个谎言的重压,活在自己编造的一个又一个谎言之中。
谎言,我说过谎,谁敢说自己没说过谎呢?
说谎是因为害怕,怕什么呢?
怕失去。
可是,我们用谎言守住的,和被谎言杀死的。
到底哪一个更重要呢?
余欢水活着,活得毫无尊严。
老婆嫌弃他,家人瞧不起他,同事嘲弄他,上司辱骂他,朋友欺骗他,邻居欺负他,到处遭人白眼,整天忍气吞声。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中年男人,活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太惨,太窝囊,太可怜了。
可是,应了那句话,就是余欢水在烟酒店买酒时,从小店老板看片的PAD里传出的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活成这样的余欢水,并不让人同情,甚至还让人讨厌。一身的毛病,嘴里没句实话,谎话张嘴就来。不思进取还贪图小便宜,想争个面子,却又总是被打脸。他太缺尊严了,所以就用谎言给自己编织遮羞布,却不知这层遮羞布,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透明的。
(很多人从余欢水的痛苦中看到了自己,然后就把这些归结为“中年危机”,但是我们看到了那些危机的时候,有没有审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有跟他一样的那些毛病呢?)
但是,那个死去的余欢水,好像还保留了一丝生气,他对儿子的爱、对老婆的忍让、对朋友的信任,这些美好和善良,是埋在他的身体里的那颗生的种子。
当老婆抛弃了他,朋友背叛了他,被扒的一丝不挂的余欢水站在十字路口,十年前杀死他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他哭喊了出来,驴一样的干嚎,太扭曲、太难听了,更痛苦的是,喊出一半的这口气,又被生生地压了回去。太憋屈,太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死了的余欢水,什么时候能活过来?
让余欢水活过来的,是死亡。
被诊断为胰腺癌晚期的余欢水活了,或者说,是被那个欺负他的恶邻居给激活了。在自己准备去死,却都不能安静去死的时候,被激怒的余欢水终于爆发了,这次不要命的爆发,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没有了明天,没有了以后,也就不再害怕,那个有血性的余欢水复活了,开始找回他失去的尊严,而他仅有的本钱,是他快要死去的身体。
靠着“不要命”,他比贪婪无耻的上司更贪婪更无耻,用更羞辱的方式回击羞辱他的人,用更无赖的方法要回了被赖着不还的钱,用卖眼角膜的定金享受着一掷万金的尊贵感觉。一次舍身赴死,让他成为了见义勇为的英雄和与病魔抗争的斗士,金钱、美女,荣誉,尊重都来了,人生好像一下到达了巅峰。堵在心里地那口气吐了出来,好爽!
可余欢水始终摆脱不掉的,还是谎言。靠敲诈得来的利益,靠欺骗维持的荣誉,靠装叉买来的尊重,他现在享受的这一切还是建立在谎言之上,一个美丽的大泡泡。但这次不同的是,余欢水知道,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这些都是给那个快要死去的余欢水准备的。
而余欢水还要活下去,可怎么活呢?
命运(或者说是编剧)把余欢水和那些想要他死的人安排到了一艘破船上,面对生死的选择,余欢水主持了一场“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每个人都要揭露自己,只有那个最无耻最卑鄙的人可以活下去。是啊,如果不是这样的规则,如果不是面对死亡,谁会愿意当众把自己扒光,晒出那些隐藏着的、阴暗的、可耻的一面。
余欢水把自己彻底扒了一边,从10岁那年开始。把那些阴暗的、自私的、欺骗的统统都抖了出来,也一点一点地打碎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沉重地壳子,余欢水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一声枪响之后,卑鄙无耻的余欢水死了。
然而
那个有责任、敢担当、自信的青年,又活了过来。
曾经老婆眼里的窝囊废,现在是漂亮小女友嘴里的“那帅小伙“。
曾经被同事鄙视的老混子,现在是公司的栋梁。
曾经被人瞧不起的中年颓男,现在是物业小哥的亲切友好大哥。
从栾冰然对余欢水的宠溺举动,可以看出那份爱情是真的。
从公司准备提拔重用余欢水,可以相信那种信任是真的。
从物业小哥跟余欢水互换吃的,可以感受到相互的尊重是真的。
“你信什么?”
余欢水问栾冰然,也在问自己。
我想我要信“真”,真实地面对自己,真诚地对待别人。“真”可能改变不了我生活上的艰难,但至少可以让我过的踏实、轻松、有底气。
而谎言真的会要人的命,就像这次疫情,没错,说的就是美帝。
我是余欢水,我要,重活一次。
做一个不说谎言的诚实的人,一个具有悲悯情怀的人,一个不畏惧权威只听从内心的人,一个做事一丝不苟负责任的人。
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需要足够的强大,但是我相信这样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