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大半晚的望舒几乎在临近早晨的时候才睡着。大概是掉泪这件事太容易脱水了,望舒是被自己干涩的嗓子给疼醒的。眼睛肿起来了,属于常规操作。她眯着眼睛伸手从床头端了杯子来喝水。温热的蜂蜜水,微甜温暖。
“热的!”望舒一惊,抬手就撩了被子,光着脚冲了出去。楼上很安静,她慌神的,颤着嗓子喊:“谢金,谢金...”没有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她不死心。
她从没打算死心过。这么久都等了,什么难事都做过了,怎么能轻易的就算了。
执爱小馆的窗户都开着,秋日带着些凉意的风吹进来。门也开着,院子里的景象隐隐约约透进来。
昨晚下了一场雨。望舒恍恍惚惚的把洗干净的茶巾忘在了院子里,现下湿哒哒的滴着水孤苦伶仃的挂在外面。
她突然就忍不住鼻酸。慢慢健全起来的记忆在搅动她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回来,我做错了什么......”
睡衣单薄的裙角在秋风里轻轻的抖。长久以来独自奔波的委屈和无助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不想再在任何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包括那些被她送走的孩子,包括那个背后交易的人,包括形形色色的那些孩子的命定恋人。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早就习惯了被无处不在的茶味包围的她,此时却嗅不到一丝的茶香了。
屋内出现一个身影。欣长高大,面上带着她熟悉的微笑。
“谢金....”望舒脸上带着笑,扑上去,却一把抱了个空。
“谢金?”她有点晃神,摇着头,好像想把涌上来零碎的思绪晃出去。
门关响动,她又惊喜的转身,看到的却是一身精美绣花的长袍衣褂。
度维看着转过身的望舒瞳孔颤了颤,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笑意都浅了些。
“你还没想起么?”度维的话问得没头没尾的。望舒现下脑子里都乱成了一团,全没有往日的耐性,抬头就怼了回去:“想什么?能想的都想起来了。我要想什么?”
“你要想,为什么这些孩子都化身成了竹牌饮品。你要想,交易完成,为什么没有得到回报。你要想,你到底跟我做了什么交易。最重要的,你要想,为什么,你失去了他。”度维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来。空间好像都在扭曲旋转,让人眩晕。
“我不想!”望舒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阳穴,拒绝。
“你不想,别人就不会让你想么?”度维掀起嘴角,挥了挥手,屋子里多出一抹味道来:“你不好奇,代思安是谁?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你也对他有感觉?你知不知道羲和怎么会三番四次的向你要人。还有这味道,跟你平日闻到的,不一样吧。”
在度维的提醒下,望舒才仔细的辨别这屋里的味道。还是茶味,但比平常自己闻到的味道又少了些什么。
“谢金他怎么了?”望舒有点慌。
“你想想,你以前就叫他的名字么?”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起,度维心里已经在骂街了,表面还不能有一丁点的暴躁。
“谢...金...”望舒念叨这两个字。脑海里却不断的涌出一声声各种语气的:“那个谁....姓谢的!....喂喂喂......”她总觉得那个叫着这些名字的声音很熟悉,很亲切。而且每次叫人的时候,那声音里都带着溢于言表的各种情绪。
“樾儿...”
熟悉的味道袭来。望舒的肩膀身体被拥进一个怀抱。是自己遇见度维时迷迷糊糊能想起的称呼:月。
“谢金,谢金,谢金.....”她一连声的叫他。额头抵在温热的胸膛,不愿抬眼。
谢金在望舒看不见的地方皱着眉看度维,却被他耸着肩膀摊手的动作气到。
“跟我走,好不好?”谢金轻声问。
“好。你回来了。我跟你一起,一起走。”她答应得很快。
“可你要想清楚,我为什么离开了。你要说出来,才能跟我走。”谢金咬了咬牙,说。
“我不知道。”望舒摇着头,不愿回答。
“你必须自己想起来。”度维像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我不....”她拒绝。
“那你就不能跟我一起走。我就要一个人离开。”谢金的手指关节都在泛出青白色。
“你要丢下我。”她突然一把推在谢金的胸口,把自己推离了谢金的怀抱,不是疑问,而是低沉悲伤的陈诉:“你又要丢下我。你不爱我,只是可怜,只是可怜。从来都不是爱我.....”
度维的腮肉都颤了颤,咬着嘴唇把那几句骂给咽下去。
“到底解铃还要系铃人。谢老头不来,这事儿还没法收场了。”度维松了拳头,把衣裳上不存在褶皱抚平,开口:“源心藤生花,名曰幻纱羽衣。在陆地上开的花,香味独特,沾衣带香。花语:执念。”他深觉这副场面没什么自己的事情,于是急着交代完走人:“你倘若想起了,就该知道,你本名戚樾,因为执念,脱离不了这场梦。我能为你筑梦,却不能替你解梦。能不能想得通,要不要醒,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