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虫日记 ‖ 会走路的葡萄树

我和我的家人住在一个平原农场里，这里家家户户的门前铺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水泥稻谷场，稻谷场四周是菜园和花园。

隔壁家的小琳阿姨是个小学英语老师，披着瀑布似的黑头发，鼻梁间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饱满的额头，鹅圆的脸蛋，笑起来嘴里会跳出两颗洁白的兔牙。

小琳阿姨和妈妈是很好的朋友，她隔三差五就会到我家玩，和我妈说上很久的话。每当这个时候我妈就会把我晾在一边，甚至不停地驱赶我：“去去去，到一边玩去。”

我妈可是小瞧我了，大人的世界里我是小小的窃听者，听力好着呢，我妈经常对奶奶悄声说：“别让他听到。”开始我并不明白“他”是谁，后来转了很多弯才领悟其中繆意。

我一边玩一边竖起耳朵听我妈和小琳阿姨的对话，她们说话的节奏就跟燃放的烟花炮竹一样快，踱着应景的步伐，一会走到东一会转到西。

我屁颠屁颠地彷徨在她们左右，听到最多的是“葡萄”两个字。这严重挑起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的好奇心，我又听到了频繁萦绕在耳边的“树”，于是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拼接成了一个奇怪而陌生的词语“葡萄树”。

第二天傍晚，小琳阿姨又出现了，她手里拿着一根筷子长短的干树枝，在我们面前比划。我又听到了“葡萄树”三个字，我妈这下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小琳阿姨眉梢上扬，总是欢喜的模样对我妈说：“去河边挖点淤泥回来和它一起种在土里，容易成活。”

我妈照搬做了，我看到她把葡萄树插在老梨树的旁边，离家门前的河沟很近。做完这些，我妈还把整件事像喜报一样说给奶奶听，在我眼里我妈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就和葡萄树给我的想象一样干枯乏力。

第二天早上，我妈一起床就走到河沟去看那棵葡萄树，很快她的嗓门就像炸弹一样炸开了四里八荒。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在我眼里膨胀出了一朵朵的白云花，我跑出很远，心里惦记着前两天扔进河里的一只鞋过得怎么样了。

我妈很快就找到了葡萄树，她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小蝌蚪，又不厌其烦地把那棵干瘪的葡萄树小心翼翼地种到了别处，被我瞅见了。

第三天早晨，我妈醒早又去找葡萄树，她好像不是在找葡萄树，而是在找一个人，这回她生起了闷气。

我妈几乎把房前屋后翻了个遍，那棵葡萄树彻底不见了，我偷偷捂住嘴，找了地方笑得前仰后合，那可是一棵会走路的葡萄树呢。

这时奶奶开始坐在灶台前抓草生火，烟囱上顿时弥漫出了一道道人间烟火，我看到奶奶抓的草里夹着一根精细的筷子长短的树枝，像极了那棵会走路的葡萄树。

我妈又像以往一样来到奶奶跟前唠叨：“哎呀，又不见了，听小琳说这个品种可甜了，专门买了送给我的，本来指望过个年把吃上葡萄的，怎么就不见了呢？”我妈说完看了我一眼，我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