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的数字（十七）

老钟瞎编系列（二十四）

落日的余晖在布满灰尘的窗玻璃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那里。桌上的那杯中午就调制好的“手冲咖啡”早已变得冰冷，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也早已从开机变屏保，现在更早已是漆黑一片。笔记本旁是一本打开的书，上面平放着一支2B铅笔。打开的那页恰好是一篇章回的扉页，赫然写着：

永生等于生无所恋

正对大门的饭桌上，摆着两片已略微膨胀长满绿毛的，不知道当初是作为早餐还是午餐或者是晚餐的全麦面包，其中一块缺了一角，留下一弯小小的齿印。摆放面包的餐盘旁边有两只早已失去水分，干瘪发霉的果子，只能从残留其上的个别特征和仅剩的些许形状上判断出这是俩苹果。

书桌和餐桌之间，是一张小小的单人沙发，和蜷缩在沙发里的，有着超乎寻常巨大眼睛的，小小的樱。

小小的樱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瞪视着肮脏的窗户，凝望着窗外。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这样看着窗外有多久了，只是记得当时窗外是一片金黄的阳光，现在却是一团灰濛的冷光。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等待。因为那双大眼里只有寒冷、孤寂和了无生气。

“那只叫我起来的小鸟，怎么就再没有来过了？”

不知为何，此刻面对黄昏死寂的樱竟然会想起那只小小的麻雀。连她自己都为自己突然想到小小的麻雀而稍稍吃惊。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小小的缘故吧？大概是因为小小的樱更羡慕那可以自由飞翔的小小的麻雀的缘故吧？大概是因为樱觉得那就是自己……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小小的樱离开老陈总后，还是回到了她小小的窝。但是她并没有离开这座城，更没有离开她的小窝。因为回到那里的当天晚上，咖啡馆里的大黑猫就来找她了。

确切点说，是在她混乱、惊悚的梦里出现了。

在梦中，大黑猫还是趴伏在他原来那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就像从来就没离开过，一双幽蓝寒光依旧悄然闪烁。

“今天，是我作为你的‘授业师’为你揭示一切的第一课。”

没等樱做出什么反应，黑猫就继续说。

“你大概也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这就是你的宿命。也是那些善良、纯净的生灵的宿命。将来，他们必须由你运送前往该当他们最终去往的安息之地。”

有时候樱会想，黑衣人进入她的梦里怎么反倒会“变成”一只大黑猫，会说话的大黑猫？

“正常人在平时见他是只大黑猫，我却看到一个带着搞笑帽子的黑衣人。到了虚幻的梦里，黑衣人却又‘真的’变成了大黑猫！还会说话……也许，我整个人本身就是黑白颠倒、阴阳错乱的吧？”

醒来后的樱每每想到这里都会发出自嘲的苦笑。

“放心，你其实并不孤单，在这个星球上还有很多很多的‘运送者’。只是‘运送者’之间是没有联系的，并且当你进入另一个‘运送者’的区域，你的‘能力’就会消失。直到你离开那个地方。而我的区域，也就是将来你的区域，就是你们现在称为‘中国’的地方。确切点，范围比你们的地图还会再大一些，这个在以后的授业里，我会详细告诉你。”

黑猫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

“我们的‘工作’，就是‘收集’和‘运送’。‘收集’其实很简单，只要那灵光飞入魂瓶即可。‘运送’却需要一定的悟性，这需要每个新的‘运送者’自己去体验，去参悟。正如你们的佛说的，不可说。但运送的目的地我可以告诉你，是你们称为‘银河’之外的一个非常遥远的星球。远得非你所能想象。那是一个美丽、祥和之地，所有纯净、善良的灵魂终将前往那里。”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樱竟然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缓缓留下，湿透枕巾。

“当你成为一个真正的‘运送者’之后，一切人类的情感，思绪都会从你的脑海里消失。到那时，你将失去欢笑、痛苦、恐惧、烦恼、怨恨、愤怒……等等一切情感和能力。”

梦里的樱疯狂的摇着小小的头，以示抗议和不忿。她不想失去情感，她不想麻木不仁……

“你的身体也会出现一些适合‘运送者’身份的变化。你大概也知道了，我在人间的形象是一只大黑猫。而你的形象，我也看到了，是一只小小的黑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