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娥儿姐色诱白孝文,恋儿女分道断情缘

      麦子收罢新粮归仓以后,原上各村“忙罢会”便接踵而至。今年的“忙罢会”过得尤其隆重红火,稍大点的村子就搭台演戏,小村小寨也要演灯影耍木偶。贺家坊的“忙罢会”,贺耀祖主持请来了南原上久负盛名的麻子红戏班连演三天,将欢乐的气氛推到高潮。这是一年里除开过年的又一个轻松欢乐的时月,即使像白嘉轩这样严谨治家的大庄稼主户也表现出通达贤明的态度,让酷爱听戏的鹿三带着同样染上戏瘾的牛犊去看戏了。

      白孝文也是个戏迷,看戏是他唯一喜好的娱乐,已经树立起威望的他开始替代族长父亲去主持分家事宜,他居中裁判、力主公道、敢于抑恶扬善,绝不两面光溜更不会恃强凌弱。他说话不多却总是一句两句击中要害。他比老族长文墨深奥看事看人更加尖锐,在族人中的威信威望如同刚刚出山的太阳。白嘉轩对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让他也去看戏,自己留下看家。

      贺家坊的戏楼前人山人海。折子戏《走南阳》正热闹地上演着。麻子红出演村姑演得又稚又骚,天生娇嫩甜润的女人嗓音特富魅力,对刘秀死乞白赖、打诨骂俏、动手动脚的骚情举动明着恼、暗着喜,噘嘴据、斜眼让、半推半就实际上好的那个调儿。白孝文站在台子靠后人群稍微疏松的地方,瞧着刘秀和村姑两个活宝在戏台上打情骂俏吊膀子,觉得这样的酸戏未免有碍观瞻、伤风败俗、教唆学坏。他心里这样想着,却止不住下身那东西被挑逗被撩拨得疯涨起来。做梦也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黑暗里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那个东西,斜溜着眼瞧着他的田小娥用眼神准确无误明明白白告示他:要是敢吭声我就大喊大叫说你耍骚。白孝文慌恐无主,心在胸膛里突突狂跳、双腿颤抖,脑子里一片昏黑,喊不敢喊、动不能动,只能屈从那只手固执坚定的暗示离开戏场穿过树林斜插过麦茬地钻进破烂的砖瓦窑。惊恐不已的白孝文转身逃跑无望,抡开胳膊抽了田小娥一记耳光。田小娥却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不还手也不反抗扬起头瞅着他的脸,瓦罐似的砖窑顶口泻下朦朦的星光,田小娥眼里透出两束亮晶晶的光点柔媚动人,一缕奇异的气息刺激他的鼻膜,凝聚在胳膊拳头上的力量悄悄消溶,两条胳膊轻轻地垂落下来。田小娥扬起胳膊钩住孝文的脖子,把她丰盈的胸脯紧紧贴压到他的胸膛上,踮起脚尖往起一纵,准确无误地把嘴唇对上他的嘴唇。白孝文的胸间潮起一阵强大的热流。这个女人身上那种奇异的气味愈加浓郁,那温热的乳房把他胸脯上的坚硬的肋条熔化了。他被强烈的欲望和无法摆脱的恐惧交织得十分痛苦,在他痛苦不堪,犹豫不决的短暂僵持中,感觉到她的舌尖毫不迟疑地进入他的口中。那一时刻,白孝文听到胸腔里的筋条如铁笼的铁条折断的脆响,听见了被囚禁着的狼冲出铁笼时的一声酣畅淋漓的一声吼叫。白孝文咂住那美好无比的舌头,双手揽住田小娥的后腰,几乎昏晕了。两对赤裸裸的身体上洒满了从窑顶口泄下的或明或暗的星光,干柴烈火似乎一触即发。但随之就被心底里透过的一缕悲哀浇灭了,孝文刚爬到她的身上那东西就瘫软下来,接连反覆穿脱了三四次裤子都是勒上裤子就好了解下裤子就软了。田小娥柔声安慰,叫他逢七到窑里来。

      走出窑洞,魂不守舍的白孝文再也没有了看戏的兴致,退出人窝,回家去了。一路上脑子里却始终浮现着田小娥那光亮的胸脯和大腿,鼻腔里残留着那身体里散出的奇异的气味儿。硬着头皮刚走进家门,他的女人急慌慌走到院中,失声叫道土匪打抢了。孝文急忙奔到上房,看见父亲躺在奶奶的炕上呼吸微弱。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场洗劫干得干净利落,选在了村里十室九空的时机。正当看家的白嘉轩独自坐在圈场上摇着扇子乘凉时,一群土匪劫持了他,以绑在柱子上的母亲白赵氏和妻子仙草为威胁,洗劫了家中所有藏在南墙中的银元。并在告别之前留给他一个永久性的纪念,用那根顶后门用的榆木杠子在他的后腰抽击了一下,他顿时金星迸溅着栽倒了。同时遭到抢劫的还有鹿家,劫难发生的过程大同小异。不在家的鹿子霖躲过一劫,而老父鹿泰恒由于叫着喊着骂着始终不肯说出自家银元的藏处,被土匪吊起蹾死,又当胸戳了一刀。

      白鹿原刚刚潮起的“忙罢会”开始笼罩上了恐怖的气氛。白狼的传闻再度神秘地流传着。漩涡中心的白嘉轩反倒是平静的。他接受着冷先生悉心的治疗,也平静淡漠地接受热切意诚的问候和安慰。明显好转后,就吩咐家人不要整天围着他转,该干啥还干啥。白嘉轩拒绝了孝文退戏的想法,并劝仍旧还陷在悲痛和仇恨里的鹿子霖甭哭丧着脸儿让土匪看笑话。在所有亲朋好友包括田福贤面前都保持着一种不失体面大家风范的白嘉轩唯有在姐夫朱先生到来时显得难以抑制的动情,他告诉姐夫这活是黑娃做下的,因为“你的腰挺得太直了”这句在对他致命一击前土匪的话给了他确凿无疑的证据,土匪白狼就是黑娃一伙的。

      黑娃确实已成了土匪,在习旅被大哥部队血洗后逃出生天。他最后一眼看到了永久留在记忆里旅长眼中那一缕绝望的柔情和绝望的悲哀参和着的动人的神光。一路逃亡落草为寇的他,很快就凭着手脚利索枪法特好脾气随火坐到了二把交椅,成为深受大拇指信任、弟兄们拥戴的二拇指,这是一股黑娃去年在弄农协时曾经来劝其改号旗帜成为共产党游击队却被拒绝的土匪队伍。洗劫白鹿村白嘉轩和鹿子霖两家的具体行动方案是黑娃一手设计的,纯粹为报复白嘉轩在祠堂用刺刷惩治小娥的事。

      白鹿村的“忙罢会”弥散着悲怆的气氛,白嘉轩坚持让家人用独轮车推着他走进戏场,脸色平和慈祥,眼神里漾出刚强的光彩。作为从匪劫中逃生的德高望重的族长,接受着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向他抛出的最诚挚的问候,并被鹿子霖身边那个脸色红润、器宇不凡的军人所吸引。他就是鹿子霖的二儿子刚刚从保定陆军学校毕业,在国民革命军里担任排长的鹿兆海。这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戎装整洁,举止干练,脸色红润,牙齿洁白,尤其是神态谦和和彬彬有礼,就把军人和土匪明朗地划清了界限。

      在兆海谦和的微笑下面却掩饰着难以排解的痛苦,他和白灵的婚恋发生了意料不及的裂变。真是天意弄人,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还未相互倾诉相思之苦就发觉两人弄了个反翻事,兆鹏退出了共产党加入国民党,而白灵退出国民党却加入了共产党,那个朦朦月光的夜晚两人抛掷铜元决定政治前途的默默温情被重逢时辩论色彩浓烈的争执弄得不再轻松而令人痛苦。双方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约定的分别时的相见变成了双方为捍卫各自的信仰而激烈的争论,俩人不欢而散,思想上的尖锐对立,无形中减轻了他和她感性上的依恋,分手的时候远不及第一次那样沉重如焚,分道扬镳已成事实,再多言语亦是徒劳。鹿兆海紧走几步又停住脚,回过头去,看见白灵站在那里伫立不动。她走过去对他说,我明天就要随队伍开拔了,白灵已忍不住滚下泪来,“兆海哥,我还是等着你回来……” 曾经相爱的两人也许从此天各一方甚或阴阳相隔,也许还会有重逢的那一天,心已走远,她还是她,他还是他,但他们已永远不再是他们。

    读者朋友们,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事败露孝文遭严惩,毒计成子霖反受辱”

特别声明:

    1. 本书的人物、情节均源于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版权归陈先生所有。笔者的缩写仅是出于热爱,本书也仅用于粉丝之间的交流学习,不涉及任何商业用途。

  2. 本书的回目,归笔者版权所有,如有借鉴,请联系作者:远洋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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