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燕子 03临床万苏

母亲退休几年了，白天在家与她相守的，只有公寓楼道梁上那群燕子。母亲悉心照顾家人，也悉心照顾燕子，但这完全是出于对小生命的怜悯。

说来也怪，整个公寓十多幢房子，这群燕子偏偏把窝搭在我家门口的梁上。起初是一个窝，后来两个、三个……越搭越多，以至燕子在梁上成群结队地繁殖，令人叹为观止。门口的老人们对我说：“这小动物是有灵性的，它们知道你母亲心好，在喧嚣的闹市里，只有在这儿才能寻求到一片僻静与安宁。”

燕子筑巢梁上，母亲起初不在意。当孩子们在楼道里打打闹闹时，她也只是轻描淡写说几句：“好了，好了，叽叽喳喳就像梁上的燕子。”

其实打搅母亲家居生活的岂止是燕子的叽叽喳喳声，它们还整天向下拉屎，抖得羽毛乱飞，门洞里飘逸着禽类腥气。尽管如此，母亲丝毫没有驱赶之意，只是天一亮就起床扫门洞、洒水、拖地，直至秋凉燕子南飞。而每至这个季节，母亲明显地感到一种失落，只盼它们春来北归。

多年过去了，梁上的群燕似乎成了我们当然的家庭成员。在公寓区，有几个顽童是小生灵的“克星”。放学后，只想着找竹竿捣燕巢，或远远地用高弹力弹弓装上小石子准准地瞄，狠狠地打。而每到这时，母亲便跑出来大声劝阻或狠狠批评这帮顽童，似乎比这些小顽童有意打坏我家门口的东西还心疼。但是她的手掌每回都是悬在半空落不下去，劝阻声也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柔和，最后还是那句老话：“你们都乖，以后不要再捣窝了，你们晚上有家回，可没有窝的燕子住哪儿？”如此几次，母亲仁慈之心感染了那些小顽童，他们之间达成谅解与默契，母亲由此放心而欣慰。

而我多年来，也越来越理解母亲的心。这不仅仅是对小生灵的怜悯，也是一种积德行善以萌及子孙的无言祝福。记得我们家从奶奶的大家搬出时，奶奶亲了亲我，把家里养的几只小乌龟分出一只给我，同时嘱咐我母亲：“带好孩子，也养好乌龟，都要放在心上。”不久，我家的乌龟被人“劫”走了，母亲惋惜之余，越发悉心照顾她后来养的三只乌龟。她说：“三只乌龟各为我们家一人保平安，那只顶小的是保佑你的，我要多喂鱼肉给它吃，让它快快长大。”于是我就很乖地做母亲的好孩子。

如今，母亲家门洞里的那群燕子又从避寒的南方飞回来数月；家里的几只乌龟也从冬眠状态中恢复数月，天天心安理得地享受母亲喂的鱼肉。这段日子里，母亲的心情天天阳光灿烂。而公寓楼的孩子们每每放学在楼道打打闹闹时，她还是善意地说着那句老话：“好了，好了，别闹了，吵得就像梁上的那群燕子，叽叽喳喳，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