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她

七十了，对染黑头发没有任何抵抗力，

我们用会得癌症这个理由唬她，不在怕的。

像个小孩，更像个少女。

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我记性不是很好，那个时候她才四十几岁，但我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她年轻的模样，仿佛从未年轻过也未在老去，她不愿打理长发，我只看过她的头发一直伏在脖子上，从未长过的样子，从我记得她的容貌起到现在，从未变过，只是好像越来越小了，小小的一个人儿，直到我超出了她许多，每次说她又矮了，她都信誓旦旦的说上次量过有一米六。好吧，好吧，我可以看到你头顶的白发了。真的？明天带我去街上染染。

嗯，她特别喜欢去街上，哪怕你只是去路过一下，她都要让你捎着她，哪怕只是坐在电动车后面吹一路的风回来，她都心满意足。

小时候是她常常带着我走着去街上，那时候的路要跨几个村庄，羊肠小路，一前一后。

因为她不会骑自行车，爷爷疼她，给她弄了个小小的自行车带她学，一遍一遍都学不会，就买了个小三轮给她，骑的带风。每次带着我和堂弟去街上的姑姑家，上坡的时候我们跳下来帮她推上去，那时候的路被大货车两边压出两个泥坑，只留中间窄窄的一条道，她技术很好，从没有轮子进过坑。

那时候很苦，她回忆说，有几次吃完饭只有我们几个小孩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她就开始讲当年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讲来讲去，她也只会讲饿的吃草皮，多数讲的是她婆婆对她和丈夫的剥削。但她无论讲几次，永远都是那几句，再听不到新句子了，她记性应该也不好，因为我到叛逆期的时候常和她吵架，各自不认输，到了第二天如胶似漆，两个人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吵多了就发现她有她的固执，我有我的想法，她想改变我，我想改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