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儿把一切都安排就绪,也就到了12月30号了。
12月31日的凌晨,鸿骥和月儿她们还在忙碌着,对他们来说,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1969年的1月1日至1974年的1月1日,整整五年,一天都不差。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她们经历了太多,也看透了很多,更是学会了很多。
她们学会了不抱怨生活,敢于面对一切困境,生活教会了她们,也教会了她的儿女,怎样变得更强,也让她的儿女们,显得更成熟。
他们一边整理要带的东西,一边聊着天。
鸿骥很激动,说:“月儿,这半年多的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你三天两头地往市里跑,其实我觉得根本就没有希望,结果没想到,你还真的办成了。你可是咱们家得功臣,我彻底服你了,我佩服你的胆量和执着。”
他的话,让月儿感到很欣慰,一切都应了那句话:“苍天不负有心人哪!”,她这些年的委屈,也算是得到了安慰。
他们回忆着这五年来的生活,虽然日子苦了一些,但是,人却过得很踏实。
聊着聊着,月儿想起了他们刚回来的那一年。
那是1969年的春天,他们刚盖好房子的时候,当时她手里的钱已经花光了,就连买咸盐和煤油的钱都没有了。
这可让月儿急坏了,“真恨不得从鸡屁股里把鸡蛋抠出来,去换点咸盐,和煤油。”
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月儿只好忍下所有心情,去找她的母亲景云。
见到母亲,她说:“娘,你看我们刚回来,盖完房后,又卖了一个生活必需品,钱就花光了,我们每个月还得拿着粮票去粮库买粮食。阿媛,勇生和勇震,他们给的钱刚够买粮,我们现在连买咸盐和煤油的钱都没有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很难为情地继续说:“娘!我想让你帮我去跟秋晨说说,阿春她也上班了,能不能让她一个月给我五块钱救救急,等麦子下来了,就不用让她再给了,也就几个月的事。”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景云说:“我说月儿啊!你是不是看着阿春她上班了,你眼红了,啊!真是的,这个忙我帮不了。再说了,这种话,我在秋晨那可说不出口。”
听到母亲的话,月儿很生气,她哑声道:“娘!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让你为我递个话,你却说在秋晨那张不开那嘴。那当初,你让我把孩子给她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痛快地对着我就能张开了那嘴,你怎么就那么的愿意热心地去帮她。
我生双胞胎时,多想让你帮帮我,你却说,我可不跟着你来受这个罪。
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你却与秋晨和着伙地来对付我。你为了帮秋晨抢我的孩子的时候,你怎么就能张的开的了这嘴,你倒是挺愿意帮秋晨,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现在让你帮我,你却拿出这么一堆难听话扔给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如果有一分奈何,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心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女儿。”
说完,月儿她掩面痛哭。
景云看到月儿哭,也不吭声,明摆着就是不肯帮忙。
月儿对母亲彻底的失望了,转身就走。
出门后,她不甘心,又去找了四舅,希望能帮她说话。没想到她的四舅却说:“月儿!我不想掺和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去跟她说吧!曾经你也帮了她,也算是照顾了她。你现在有困难了,去找她,她没有理由拒绝你,应该给你面子。”
听了四舅的话,月儿觉得也有道理,毕竟,当年我给足了秋晨面子。
想到这,她决定亲自去找秋晨,希望她能看在当年把阿春给了她的情份上,能帮一把。
当她长途跋涉地从老家赶到市里,见到秋晨时,刚说几句话,就被秋晨顶了回去。
秋晨很恼怒地说:“我说大姐啊!她刚上班,你就来要钱,你让我怎么看你呢!”
听了秋晨说的这些话,她已经感觉到了,秋晨在羞辱她。月儿知道,她想错了,她把秋晨想的太好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秋晨了,她已经变得牛逼了,瞧不起她这个大姐了。
看来秋晨根本就不念记当年的那份情谊。她更不想顾及她们之间的姐妹情了,已经没有指望了。
也罢!干脆直接怼回去吧!谁怕谁呢!
所以,月儿也就很生气地说道:“晨儿!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是我高看你了,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市井小人,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看来是我的眼太拙了,错把你当做好人,当初我就不该把阿春给了你。
那时,她已经四岁了,自己会吃饭了,也会自己穿衣服了,她可以自己跑着玩了。也不累人了,我需要你来帮我照顾她吗?我用的着你来帮我扶养她吗?
是你自作多情,要不是你死乞白赖地,哭着闹着,非得要我的孩子。不然,我怎么舍得把她给了你呢?
你也应该清楚,当时,我的家境也不错,我们买卖很红火,家里摊位上什么好吃的也都有,我也不是养不起她。
只不过你当时,为了要她,你把所有心思都使出来了,才刚刚能哄住她。你纯粹就是叼着屎撅子打提溜,充能。你以为你比我条件更优越吗?你想错了,那时,我至少还有买卖,你有什么?你不过是给别人打零工而已。
那时,是我可怜你没孩子,怕你孤单,怕你寂寞。我才忍痛割爱,把她给了你。
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无情无义,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因为你的原因,让我失去了一个女儿,你知道我有多伤心,有多心痛吗?当然,那种感觉,像你这种人小人又怎么能体会的到呢!你还是先好好地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人的吧!你大字识不了一斗,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你也不配对我说长论短。也好,你终于暴露了你的本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次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她活明白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好,妹妹也罢,她们不就是觉得自己回到老家了,没有出头之日了吗!她也看透了她们这些势利小人。
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任由别人可以随意地来伤害的人。
这是她一生中,最为窘迫的时候,也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一分钱能憋死英雄汉,一块钱能看透人心。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放下傲气,放下傲骨,甚至抛弃尊严,只是为了能让全家人度过难关。没想到,却连续遭到拒绝,还一次次地遭受侮辱。这份屈辱,她永世难忘。
好在,最后,还是自己的大女儿阿媛,把小芳送回老家,才让她们一家人走出了困境。
想到这,她还是不由得暗自垂泪。
鸿骥说:“月儿!这都半天了,也没听到你说话,怎么还掉起泪来了!”
鸿骥的问话,才让月儿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她忙问道:“他爹!你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也么掉起泪来了?”
月儿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就是想起我们刚回来的时候,我去找秋晨的那件事,当时,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地说的出来,也使得出来。还有我那个娘!我都怀疑,那是我的亲娘吗?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堵的慌。算了什么也不想了,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呢,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吧!天亮了我们还要赶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说着,他们就穿着衣服,盖着被子凑合着躺一会儿,可能是太兴奋了,怎么也睡不着。
鸿骥就说:“这,一点睡意都没有!”
月儿说:“是啊!我们就躺一会也可以啊!”
似乎没过多久天亮了,一家人早早地起来了,开始整理要带的物品。
记得那天也是一个阴霾的天气,和五年前回来的时候的天气是一样的,月儿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的沉闷,她放不下两个儿子。
可是能够回到工作岗位上,家里才能过上好日子,她还得继续往前走。
她跟小文和小武说:“你们两个把装了棉被的麻袋,绑在排子车的两端,中间放锅碗瓢盆,然后再把单人床横跨在上边,另一个单人床反过来扣在那个床的上边,你们要捆绑结实了,因为,还要让阿萍和小芳坐在上边。”
月儿又嘱咐阿萍说:“阿萍!让你跟着他们的排子车一起走,我才放心,希望你能明白。”
“嗯!我知道!”
“因为,你大姐说:一会儿给送过去一个立柜,一个写字台,还有一个圆桌。所以,我们提前过去,还有很多事要做。”
“娘!你就放心吧!”
说完!都开始各忙各的。
等他们小哥俩都装好,排子车已经超载了,他们又在床上放了一床棉被,让阿萍和小芳坐了上去。
父母和阿辉,阿莲她们也是大包小包地,带着全家人的衣服,准备去做公交车。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这时,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多钟了。
当她们一家人来到长途公交站时,阿萍不由自主地往回张望,她想再好好的看看,就要告别的老家。
就在她张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她们的班长孙奎,在村口站着,他也在盯着阿萍,就在他们四目相对视的那一瞬间,让阿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对孙奎早已产生了好感,不敢表露,只是藏在内心深处罢了。
而此时的孙奎,也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阿萍。
因为,全家人都在场,阿萍她也不好意思过去跟他打招呼。
他们就这么站在原地凝视着对方,孙奎他个子不高,但长的还算不错,他聪明好学,也懂事,温柔中略带清高。
如果阿萍不离开老家的话,也许会喜欢上他。
他们作为同桌,从来没有闹过矛盾,一直都能互相尊重,但他们都是那种自尊心极强的人。
就这么他们互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足足有十多分钟。
就在这时,公交车来了,他们看着父母上了车,阿萍才跟小芳也坐到了排子车上。他们哥俩,一个驾辕,一个挎着绳子拉拽着,他们拉着排子车出发了。
阿萍坐在排子车上,她看到孙奎还站在那里,直到他们的车子拐了弯,互相看不到了…
这对阿萍来说,一场还没有开始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因为拉的东西太重了,走不到十公里,就得休息一会儿。
阿萍就说:“哥!我们轮着拉车吧!”
他们俩总是说:“你就别管了,只管坐着就是了。”
他们的老家离市里有四十公里,大冬天的,阿萍坐在上边,看着两个哥哥走的满头大汗,她心里不落忍,总要下来帮忙,他们就是不让替,这也让阿萍很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