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母亲生日之际

文/秋平,写于2021年6月23日凌晨

——送给和我一样与母亲有疏远依附的人

看着时间,已划过23:00。

看着农历,显示五月十四。

赫然,明天就是母亲的生日五月十五。

妈妈今年究竟是多少岁,我竟要靠数数才能算得出。

妈妈是1956年生,明天是65周岁,女儿能当成这样,可能没有谁比我活的更浑吧!

年轻时我的父亲母亲,有了摩托车年代就近了

曾几何时,特别想写写我的母亲,却总是趋于对母亲的疏远依附,对母亲的不了解,又没什么刻苦铭心的童年记忆迟迟未动笔。

今晚在母亲生日来临之际,既然这个念头再次袭来,那就索性把能想起对妈妈的片段记忆翻出来吧。

对于童年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我选择性的都遗忘了,小学毕业后,我就离开家去别的镇上上学,之后就一直在外上学、工作、成家、生子,想想一路走来,真正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时光也就从出生到小学毕业,还有之后的有一年。其他时间,我对于家来说只是一个过客,而家对于我来说永远只是一个渴望。

从妈妈跟我生活的有一年开始,那是2017年,我才近距离的接触妈妈,我才知晓母亲的一些事一些秉性。

我的母亲,在兄弟姐妹中排第四,她上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妈妈说小时候兄弟姐妹中,她聪明伶俐,长得小巧可爱又活泼,祖父最疼她,还打算让她接他的班去当个工人。

那个年代,养孩子很难吧,估计祖父家也不例外,于是某日来了我姑妈一家为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爸)挑选“TONGYAGNXI”,同时也拿来当自己的女儿。活泼又可爱的母亲一眼就被姑妈相中了。

就这样,五六岁的她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离开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离开了疼她的爸爸,同时也切断了可能成为工人的未来。她来到了陌生的姑妈家,姑妈家离她自己家有四五十公里,在五六十年代这样的距离好比遥远的天边吧。她要从此改姓,从此改姑妈叫妈妈。据母亲说,刚开始的两三年还会安排家人见她一次,后面就慢慢断了来往。也许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之后的彻底断绝吧,原本送出去,她已然跟出生的家庭就不存在半毛关系。

在姑妈家,也就刚开始的几年里,妈妈还能得到些许温暖,姑妈虽对妈妈很严厉,但那时姑父还在世,有姑父的喜欢她很知足。

再后来姑父早早的离世,再后来姑父的妹妹家又有个长子出生过继给她当儿子,妈妈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在姑妈的眼里,她成了工具,一直干活的工具。据妈妈回忆,有一晚姑妈不在家,她一个人干活到很晚,邻居们都劝她,你妈不在家,你可以歇会了。可妈妈一想到姑妈瞪她的那个眼神,光这么一想都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她的手、她的脚不由自主地继续纺纱干活。

在姑妈的眼神震慑下,在姑妈的长期严厉下,在姑妈的越来越不待见里,妈妈不再是最初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而是变得极其胆小,极其安静的小女生,她只有快速的快活,不停的干活才能掩盖她心中浩瀚的恐惧。

对于胆小,妈妈谈到当时学校闹对HWB的不满时,她深在其中却完全不能随大流,她实在太害怕了,害怕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不过很庆幸,妈妈竟然坚持上到了高中,上了共大,这一点不得不又感谢姑妈。

母亲1975年共大毕业就和爸爸成婚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1975年正月初四,爸爸是1971年上了共大,1973年毕业。爸爸很早就成了孤儿,由村里的大伯抚养长大,不过用爸爸的话说大伯也不用管他什么,他自己就能赚工分。

我的父亲母亲,一个孤儿,一个TONGYANGXI,就这样开启了他们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生活。他们与三四户人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中间有开窗的天井下着雨,洒下阳光,一边是两个两三平米的房间,一边是两三平米的厨房和牛圈。

随着我们兄妹仨的陆续出生,日子过的虽捉襟见肘,老爸还惹上了桃色新闻。晚上半夜时而能听到父母的吵闹声,一吵闹,母亲总有一颗寻死的心想一了百了,吓得我们成宿成宿的不敢睡觉守着母亲。兴许是看在我们仨的份上,兴许是她的胆小救了她,尽管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喝农药来毒死自己,最终我们一家人都平安撑到后来的改善。

1992年我们盖了新房子,我们家有了村里第一部电话机,也添置了电视机。妈妈最爱看电视了。我已经离开家,在姑妈改嫁的镇上上中学。平日里我都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姑妈家,临到假期才能回到自己家。那时母亲一两个月会来看我一次,我记得母亲来一次我就要躲在房间里哭一次,等母亲远去,我才跑出来倚靠在外墙壁上望着妈妈离去的那道树林。对妈妈的味道,我好留念呀,我多么希望能待在自己的母亲身边,而不是每次经历这样的离别!

上完中学上高中,我还继续在姑妈镇上,只是我不常回姑妈家了,周末也愿意待在学校,那时姐姐辍学去打工,哥哥上完共大去当兵,妈妈会来学校看我,一般看我就是给我送些必须品,吃的穿的用的,别的同学上了高中早就开始自己买,我却一件都没买过,我无比的依赖妈妈。还有就是我高中犯上了季节性咳嗽,一到咳嗽季,非要把肠子都咳出来才肯罢休,这时妈妈也会来。我只有需求时,妈妈才可能出现。好像除了这样需求对妈妈渴望之外,我竟然对妈妈的味道开始模糊了,我一次都不记得母亲来看我的场景,我也不再哭泣,反而记得哥哥来见我的那次,我第一次知道还有炒面这种东西。


读完高中我回到了我们县上补习一年,父母在乡下,我自己在学校旁边租房子,那时只记得和姐姐写信相依为命,姐姐最困难时我给姐姐信中夹了20元,姐姐渡过困难期就开始给家里寄钱,给我添置衣物。我的需求里已不再有妈妈的记忆,兴许我真的长大了吧。

一直以来我对母亲存留的记忆中有几个特别明显的。

第一,母亲永远是农田里干活的主力,农活干得重干得快干得多,饭量却是最少的那位。所以母亲生的很瘦小,年轻时骨架大点,身高接近150cm,最高的体重也不过是七八十斤,保持的常规体重也就六七十斤。爸爸大男人主义,家务干得不快也不多,有时为了应付队里的事、接待队里乡里的人,在农活最忙时可以做到孩子不管,农活不管,还要母亲张罗一桌好饭菜。要说母亲的厨艺真是没得说,做的又快又好吃。妈妈在外忙农活时,依稀记得一个场景:我还是婴儿时,一个人坐在老式木架婴儿车里,望眼欲穿盯着小门等着妈妈归来,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踪影。也是这次母亲回来看到我一脸一手一嘴的粑粑,于是我成了全村都知道的那个小时候吃过自己粑粑的孩子。

第二,母亲从年轻时就犯上了头疼,刚开始的头疼用止痛片可以控制住,到后来止痛片也无济于事,头疼又经常犯,头疼折腾她在床上打滚,这时爸爸就会请来邻村的赤脚大夫,所以经常半夜有一幕:赤脚大夫背着药箱子敲开我们家大门来到母亲的床前把脉问诊,看着母亲痛苦的呻吟样子,我的心跟针扎一样,我立志要学医当大夫,中考我报了志愿卫校,那一年卫校分数极高,我被重重冷冷的刷了下来,当然这已是后话。

第三,当母亲遇上和村里人冲突时,母亲的瘦小和不善言谈,总是处于弱势群体,一直安在被欺负的角色里,所以母亲会尽量不跟人起冲突,甚至绕道而走。记得后来到城里工作放假在家住的日子里,她经常把一楼门关上,一个人锁在二楼,即便有人经过我家门口,也不知有人在住。对外躲避起冲突,在家就再也压不住怒火,这个怒火不敢冲着爸爸,爸爸在家有着强势地位,时常能听到爸爸对妈妈和我们的责怪和抱怨声(我们的笨,我们的无能)。妈妈只能冲着我们仨,也一脸嫌弃我们没出息的样子,爱哭的姐姐此时最倒霉。母亲学着姑妈一样爱儿子哥哥,哥哥从小喜欢唱歌哼曲,经常会在家里高歌,这是母亲最喜欢也最期待听的动人歌声。而我总是做个乖孩子,挨训的机会相对比较少。

姐姐和母亲,找到几张姐姐和母亲的照片,唯独没看到我和母亲的合照

高中对妈妈味道的模糊想来是97年哥哥结婚了,98年大侄女出生,此时母亲已转变成奶奶角色。我再回家和母亲一样围着侄女转,开始围着我的同学转,没有了女儿和母亲之间的纽带,我的事很多母亲都不知道,我也从来是报喜不报忧。

待后来我大学毕业来到北京,我妈找了一份有生以来第一份工作:乡里筷子厂做筷子。要知道一份工作,意味有一份收入。以前赶集要钱不管多少都要张口向爸爸要,妈妈不说报数,全凭爸爸有意给。我想向爸爸张嘴要钱的感受不好受吧。因为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人卑微到极点,人无能到极点。自己能上班能有自己的一份自由支配的财政大权真幸福。

也在这时母亲才下定决心要学骑自行车,还记得爸爸教妈妈的一次,爸爸嫌弃妈妈太笨。母亲索性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到村里的山头去,一个人慢慢溜慢慢溜,终于学会了。

也是因为有这份收入的支撑,母亲带着小侄女第一次来北京,第一次出门看世界。对于胆小的母亲来说,这样的出行决定好有勇气和魄力。后来08年奥运爸爸和妈妈来了,再后来我生老大时妈妈和姐姐来了,再后来就到了2017年,母亲来帮忙照顾我家。

原来南昌读书时,母亲就带着大侄女来看我

做饭打扫的活母亲全包了,我只负责送昊带坤。母亲在这的一年,我最放松,在母亲面前,她不会评价我不上班不行之类。也是在这一年我发现了母亲超乎我想象的宅,对外界超乎我想象的恐惧,周末我们去哪她都不愿意同行,她甚至不愿意下楼,她更愿意自己快速地收拾完然后只待在电视前。只有去弄她的牙齿时才变得少有的外出积极,因为医院就在大院门口。还记得唯一一次让妈妈去接上幼儿园的昊,昊没接回来,妈妈差点把自己弄丢了,听着母亲电话那头慌乱的声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知道我是难为母亲了,从此我不再要求妈接昊,我也不再强迫妈妈一定要跟我们出行,只是觉得母亲在我这就像我无形中给她安上了一把铜锁,她不自由,她没有安全感。于是一年后老大上小学,老二上幼儿园,母亲完成了她的使命,我也不再希望母亲再过这般的枷锁生活。

母亲回到老家重新找工作,在学校食堂干过,在宾馆干过,再后来来到父亲身边上班,干着她熟悉的厨房工作,我知道,只有在父亲跟前,母亲才有一份熟悉的味道,一份累积的安全感。幸运的是爸爸年老后变得比妈妈还勤快,也更会照顾人,母亲成了被父亲照顾着的那个久违的小女孩模样。我也慢慢开始学着跟家人跟母亲亲近一点,想知道父母亲年轻时候的事,亲近不多,一直在路上,所以能记起来的就这些吧!

母亲命运的改变是源于社会大背景的前提,虽有诸多不公,但终究是平凡又幸运的,如今一家人还能如此安想一份父母晚年的安宁与平安,这就是命运最好的恩赐。

感恩命运,给母亲改命,却创造了我们如此平凡又幸运的一家!愿我们家人一起慢慢打开,一起变得越来越亲密!

最后祝福母亲65周岁生日快乐,健康长寿!

你可能感兴趣的:(写在母亲生日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