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看电影之《波斯语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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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系列不是影评,不构成观影推荐,只是记下我自己看电影过程中的感受,既然是感受,就不一定和电影本身有关,想到哪就写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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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期间,纳粹一个犹太人集中营的厨房主管上尉准备战争结束后到伊朗找自己哥哥,并在伊朗开一家餐厅,为此他需要一个波斯人教自己学波斯语。于是,他从即将被屠杀的人中救出一个谎称自己是波斯人的犹太青年Reza,开始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由此,这部电影故事结构里最核心的矛盾被建立起来。

Reza完全不会波斯语,为了活命不得不完全自创了一套包括近3000个常用词汇体系。这是难度很大的事情,没有统一逻辑的自创生词不可能做到始终一致并教会另外一个人,而穿帮就意味着死亡。

幸运的是,上尉工作严谨负责,撤掉了达不到自己要求的负责登记集中营犹太人档案这个岗位的职务,改由Reza负责。这给了Reza机会想出办法,他拆分犹太人的名字,按自己的规则去掉部分字母造出生词,并把生词的德语含义和这个犹太人对应起来方便记忆。

Reza的聪明和幸运让这个不可思议的计划执行了两年。战败时,上尉从纳粹最后的屠杀中救出Reza,两人各奔前程。

Reza记得2840个被屠杀犹太人的名字,这让纳粹最后时刻烧毁档案来毁灭罪证的计划落空;上尉逃到伊朗,因为自信会讲波斯语而谎称自己是伊朗人,因没人听得懂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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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为了弥补结构单薄浅白,电影里设计了一些主线之下的二级三级矛盾,比如办公室政治、办公室多边情感,但这些因素互相之间以及和主线之间只有松散弱相关,并不存在紧密的因果矛盾。另外故事内涵本身不适合用电影语言来表达,再加上叙事和剪辑手法朴素,这些导致整部电影观感有些沉闷。

亮点还是有的,不过和电影本身关系不大。最打动我的是一句台词,上尉为了验证Reza是不是真的会波斯语,让他随便说点什么,Reza说了一句谚语:“人们看见夕阳渐渐西下,但当天色突然变暗的时候,还是会害怕。”大多数情况下,不同文化下人们的感受是相通的,互相之间很难感同身受,但基本是能理解的。这就是为什么语言可以互相翻译,我们也能看到一个文化的谚语俗话通常能在另一个文化里找到对应。也许是孤陋寡闻,在我们的文化和主流作品里,我找不到对应描述。

首先,这句话有画面的美。只用前面十个字,让人仿佛置身夕阳西下现场。这现场不是一个静止画面,是一段时间,是从落日偏西到夜晚来临之间落日、光线、天空以及四周的变化。“长河落日圆”是静止的画面,“落霞与孤鹜齐飞”就是会动的美景,其中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难得的是,这个画面里有两个维度,一是你看到夕阳西下天色变暗;二是你看到有人看着夕阳西下天色变暗。如果读过卞之琳那首著名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你或许能体会其中相同之处。

其次,这句话有情感的美。你能在里面读出吸引、欣赏、陶醉、忘我、担忧、害怕这一系列内心变化,这些情绪独立存在,又互相关联,有的是逐渐过渡,有的是突然变化。情感有变化,静止的文字才能动起来。

然后,这句话有文学的美。小时候读书,要学人家读经典文学,不懂装懂的时候就内心很迷茫,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文学,不知道故事和文学的区别是什么。后来慢慢懂了一些,回头去看以前读过的书,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和理解。当然,文学的美有很多层面,这里我们只挑一点说。好的文学作品在文字里藏着一扇扇门,你能找到,就能通过这些门到故事之外别的地方、别的人生、别的世界,并且这些地方这些人生和世界是和自己相通的,可以象科幻电影里通过虫洞一样任意来或者往。举个例子,如果你只把《老人与海》当作一个故事读,其实有点无聊,但如果你能把老人遇到看到经历到感受到的一切和自己或别人的某一段人生联系起来,之间共鸣共生,就会有一种被抽象过、被升维过、象你可以任意用阿拉伯数字为任何可量化的物体计数一样酣畅的文学体验。这句话后面就有这样的门,虽然字少,还有不止一扇。我们上面说的美景和情感,都是人类之海里一段段人生的象征。能抽象出来,你就能共通,能共通,你就会被感动,就能以一己之躯体验无数个人生。

还有,这句话有哲学的美。你能在景色变化和情绪波动里读出光明到黑暗的渐变和突变,存在和虚无的相生相克和二元思辨;你一定也看到了善恶好坏之分、是非黑白之辩;或许,你还能感悟到人和宇宙的关系,渺小和伟大究竟是谁在评判?

当然,你可以说,狗屁,这些都是无中生有,都是瞎扯,都是“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我非常理解。感受这种东西是天下最主观的东西,非要自己有了某种感受就让别人别人也一定要有的人,非蠢即坏。虽然这样说,但关于这句话我还是非常想让你跟我有一样的感受,那就是,你不觉得就算什么都没有,但这么一句话,二十多个字,读起来就很美吗?如果不觉得,我建议你读出来,声音尽量大点。我的偶像王小波举过一个例子:“朝雾初升,落叶飘零,让我们把美酒满斟!”他说这句话“带有一种永难忘记的韵律,这就是诗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说,这句也是。他还说:“文字是用来读,用来听,不是用来看的——要看不如去看小人书。不懂这一点,就只能写出充满噪声的文字垃圾。思想、语言、文字,是一体的,假如念起来乱糟糟,意思也不会好——这是最简单的真理。”

人们看见夕阳渐渐西下,但当天色突然变暗的时候,还是会害怕。

(未完,这电影还有有意思的地方让我很有感触,下篇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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