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景德年间,有一个算命老者名为灵珠先生,路过洛阳城,挑了白马寺门前做摊,在此为人们卜卦、占凶吉。
一天,一个官爷找灵珠先生占卜,灵珠先生问了一下他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对那人说道:
“死亡即将降临到你的头上……”
“人必有一死。我想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死去呢?”
“就在今年。”
“那我会在今年的什么月份死呢?”
“这个月,今天晚上。”
那人听了之后,非常不高兴,但还是问道:
“那一时刻呢?”
“三更,子时。”
灵珠先生的卜卦结果激怒了官爷,下令取了灵珠先生的人头,吓傻了众人。
杀了人还不解恨,官爷又上前把灵珠先生的尸首扔进河里。
“你可算到自己今日会死!哈哈哈哈。”官爷大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围观者虽众却大气不敢出一下,只有摇头叹气,当今贵妃的弟弟韩碧勇大人的刀下已经见了几百个普通百姓的血光,县令都不敢吱声。
有几个老人小声嘀咕,“灵珠先生本是神仙下凡,倒了血霉了在凡间碰到这个无赖。”
韩碧勇是当地的地方小官,却因为是当今最得宠贵妃的亲弟弟,作威作福无法无天,谁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韩碧勇回到家里将此等乐事告诉妻子,妻子秀清在旁陪笑为丈夫斟茶倒酒。
秀清问他是个什么模样的算命先生。
“叫什么灵珠先生,看不出灵在哪里。”
秀清似乎听过这个灵珠先生,顿时严肃起来,眉头紧锁的说到:
“这个灵珠先生我是听说过的,在民间有过不少传说。”
“是吗,有何传说,说来听听。”
“说有个算命先生在泰山一带活动,曾预言地震瘟疫,被县令杀了头,却又复活过来,且真的如他所说,从此当地人拜他为神灵。”
“有此等神术,莫非我今天遇到的是个假的?”
“万一是真,该如何是好?”秀清有些担心。
入夜时分,天有微凉,房间里的蜡烛幽幽暗恍。
“我已将他尸首两地,扔进黄河,怕个什么?”
“我是怕他的卦若是真准,无论一二,夫君还是小心为妙。”
“太太说的有理,那今日我先不睡,你陪我吃酒,一直过了三更再议。”
秀清命下人准备了酒菜,陪夫君吃酒闲聊。
“人之命运是上天早就注定,我韩碧勇一生命硬,只可怜那灵珠老儿碰到了我武曲星下凡,哈哈哈。”韩碧勇几杯酒下肚,胆肥了不少,话又大了起来。
他太太听后,面露微笑,说道:“我再给你准备一点儿酒菜吧,看你今天兴致,必须喝个畅快。”
晚上,三更刚过,满身酒气的韩碧勇躺在床上睡了,秀清和丫鬟玉儿在隔壁休息。
玉儿早听说韩老爷白天做的坏事,她倒是真希望算命先生的话能够应验,秀清并不知道,韩碧勇曾三番五次玷污了玉儿,还用性命威胁她不准外传。
玉儿对夫人说: “夫人,我一直不敢于你诉说,可是平日夫人待我如同亲妹妹,我不想背负骂名。”
“玉儿,是什么事,说的如此严重?”
“我亲眼看到韩碧勇大人写了一封休书,只等着他的贵妃姐姐为他迎娶一个皇亲国戚。”
“说如此胡话,你个丫鬟是何居心?”
玉儿突然下跪:“夫人,奴婢句句都是实话,能有什么居心,如今我已不是清白之身,不想再看到夫人也受到折磨。”
“你是何意?不是清白之身?”
玉儿将自己之事全盘托出,秀清直听着恼怒叹气。
她们两个聊着天,听到远远地传来钟声,预示着三更已经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阴沉沉的压抑气氛,二人不再言语,窗户紧闭,那烛台上的火苗却如有风动在闪烁摇曳。
突然,已经卧床的韩碧勇跳了起来,匆匆忙忙的飞奔出门。秀清跟玉儿也立马齐声,拿着灯笼一边大喊着一边追出了家门。
当她们追出来的时候,韩碧勇穿着睡衣,正奋力往前奔跑。女子的身材比不上男人高大,小脚更是无法跟男人相比,于是两人只能在韩碧勇后面拼命追赶。 其他下人还没有搞清情况,乱糟糟的跟着灯笼跑。
不久,韩碧勇跑到河边,迟疑了一小会儿,然后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河里,正是那灵珠先生被他扔下之地。秀清和玉儿只听到“噗通”一声,一惊之下,两人立刻跑到岸边,四下寻找了一下,可是什么都没有瞧见,黑暗中只有水声滔滔。
两人心有余悸的哭喊着:“他为什么要自杀呢……难道是疯了吗?”
秀清和玉儿在岸边怔怔的站了很久,不断地掉泪。下人们也已经赶到,在岸边找到了老爷的玉佩,不久,凄惨的的哭声惊动了周围的居民,居民赶了过来,一边好言好语的安慰两人,一边把他们送回了家里。
第二天,天一亮,村民们便集合众人到河里寻找韩碧勇的尸首。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大家心照不宣暗地里拍手称快,知道这是灵珠先生的话显灵了, 有人竟筹钱盖了一座灵珠庙祭拜起来。
之后,秀清和玉儿日夜为韩碧勇祭拜,只为安抚追悼他的亡魂。县令得到皇上旨意彻查此案,调查前后毫无头绪,只得写了韩碧勇心病突发自缢身亡。贵妃娘娘在宫中大怒,皇上派了专案组秘密来到洛阳,化装为平民深入调查。
数日之后,将调查内容一一上报,皇帝才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这个大胆的韩碧勇竟然妄杀了一位得道高人,知道这是天命难违,就此了案,追封灵珠先生为追灵道人,将洛阳新盖的灵珠观修缮了一番赐了夜明珠,贵妃还想找茬却遭皇帝几个响亮亮的耳光。
百日之后,秀清的亲友不忍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于是劝她再寻好的对象。起初,秀清充耳不闻,可是在亲友不断地劝说下,秀清渐渐地萌生了再嫁的念头。
“如果我要再嫁他人的话,我希望他能够入赘我们家,这也算是我对亡夫碧勇的一点儿心意。如果对方不肯的话,那我是宁死也不愿意的。”
秀清的一番话感动了众人,其父考虑了良久。最后,他向女儿妥协了,按照女儿的要求为她寻找新的对象。那时,下人管若何,说道:“我愿追随秀清,为韩老爷照顾你一生。”
不久,在父亲的主持下,秀清和管若何举行了婚礼,入赘后改名韩若何。新婚的夫妻两人相处上没有什么问题,总是相敬如宾。大家经常看到他们亲亲爱爱的模样,都说他们恩爱的让人羡慕,秀清也是深得大家夸赞的贤惠妻子。玉儿也被韩若何纳为小妾,妻妾关系十分融洽,邻里之间传为美谈。
数十日后的一个晚上,小夫妻三人想要在睡觉之前小酌几杯,就叫下人起来热酒。已经睡熟的下人非常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地起身把酒拿到火炉边,正准备生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圆炉灶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并发出“叱啦叱啦!叱啦叱啦!”的声音。瞬间,圆炉灶飞了起来,在离地一尺高的地方漂浮着……下人受到惊吓,还没喊出来,有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从圆炉灶下面冒了出来。
“啊!”下人再也不能承受更多的惊吓,昏了过去。
出现在炉下的是一张脸,血红血红的,舌头还长长的伸出口外,眼睛里流出血泪,头发披散,看起来凄厉无比。
听到下人惨叫声的夫妻三人立马跑了过来,看到下人昏倒在地上,他们立刻用冷水刺激她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把你吓昏过去?” 韩若何问道。
“韩碧勇老爷从火炉里冒出来了,披头散发的,眼里流着血泪,对我喊叫,要知三更事,可开火下水。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下人语无伦次的说着,身体还微微颤抖着。秀清听后,非常生气,对下人说道:“那种东西怎么会在炉子里,你就不要胡说八道了。我看你是得了痴癫的病症吧。”
回到卧室后,玉儿在浑身发抖,秀清和韩若何对此事闭口不谈。第二日,韩若何给了下人一笔钱财让她回乡去了。此后韩若何将旧厨房改成了猪圈,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
玉儿却从此开始生病,卧床不起,城中的医生都查不出一二。玉儿噩梦不断,身体日渐憔悴。
此时新来了一个县令,据说有着阴阳眼鬼神通,却不是个善类。一日他特来拜访韩若何和秀清,经过猪圈时觉得有异样,不过猪尿可以镇魂,鬼气似有若无。夜里,县令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个官差站在床头,披头散发,眼含血泪,似有很大的冤屈。然后那人向他呈递了一份请愿书,纸上写道:“要知三更事,可开火下水。”
县令醒了之后发现一切如常,但是那两句话却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默默念了几遍,但是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的含义。于是,他命人将这两句话遍贴全城大街小巷,希望有能人能够解开这个谜语,解密者赏金50两。
城中很多自视甚高的学问大家都没办法体会句中含义。正好从乡下来赶集的下人看了之后,心中大骇,惊愕万分。因为那两句话就和她听到的一样。 下人看到50两黄金有些心动,于是去了衙门,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了县令,县令细问之下,发现自己在梦中所见之人不是别人,就是当今贵妃的亲弟弟韩碧勇。此事了得,若是破了悬案抓得真凶前途必然无量,只想想就已经脚有青云,背有轻翅。
县令想起猪圈之异,从下人口里得知那处确是厨房所在,下令手下事不宜迟,先把韩若何夫妻三人绑了,再把韩若何家猪圈里的火炉给挖开。 赶紧手书一封密信,托友人送予宫中贵妃手里。
手下都很纳闷,县令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呢。但还是乖乖地去了韩碧勇家,抓了韩若何和一干人等。
火炉被挖开之后,众人发现了一块大石头。大石头被搬开之后,一口古井显现出来。只听说在挖火炉,玉儿就已经吓得晕倒,秀清和韩若何只得自怨自艾。
县令赶到韩若何家里,看到那口枯井,知道里面必有蹊跷,命人下去看个究竟,结果只看到一头死猪。再次寻找依然无果,下令将韩府翻个底朝天,几个日夜均无发现,县令无奈只得放了韩若何夫妇。贵妃得知县令戏弄她,拖了关系搜了几个贪污的罪名把他斩首示众,以泄私愤。韩若何在家里建了灵珠堂,每日祭拜不敢懈怠,玉儿的病也开始好转,他们以为是得了灵珠先生的庇护。
再说当日,大些胆子的差人下到井中一探究竟,他被看到的景象吓得差点儿魂不附体。 井下面躺着一名官差,正如县令梦中一样,头发散乱,眼中含血,舌头伸到口外。 看相貌打扮就是韩碧勇。 差人们合力把韩碧勇的尸体抬出井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死者的脖子上有勒痕,显然是被人勒死的。
其中一个官差说道:“韩碧勇此等狗人死了倒好,若真是韩夫人所杀必然躲不过九族灭门,平日夫人待我等不错,不能加害之。
另一个道:我等该如何是好?
官差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众差役先放一头死猪在枯井,将韩碧勇的衣物脱了把尸体装了麻袋,其中一个扛着离开,到黄河边装上石头,却发现忘带了麻绳,一艘渔船经过,船上的壮年问差役:可要帮忙?
差役有些紧张,露出了马脚,壮年看到麻袋里有一具尸体,不由惊讶,差役忙说:此乃机密不可泄漏,这是韩碧勇的尸体,我等为保韩夫人性命不得已为之。
壮年听了是韩碧勇,不由分说靠岸上前帮他把麻袋运到船上,到了河中汹涌处用船上渔网绑了死结扔到江中,大快人心。
到此参与者均闭口不说,那县令只得对着一头死猪摇头跺脚。为一个狗官丢了性命。
其实秀清早已无法忍受丈夫的残暴,并且与下人管若何交好,管若何虽没有读过几年书,却懂得替天行道,一直想至韩碧勇于死地,却苦于没有时机。那天也巧,灵珠先生的卜卦传到他耳里,随即将计就计,联合秀清,在夜半先给他灌下蒙汗药,再将他勒死,将尸体扔进枯井。管若何穿了韩碧勇的睡衣奔出房间跳入江水,此时唯一的证人玉儿已经被秀清说服,事后只对官爷说,是自己在老爷身边伺候突然发作, 证词确凿,才有了后事种种。
人做天看,在世不积阴德,化作冤魂也无人相助,韩碧勇终成了野鬼,在黄河上游游荡荡,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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