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得怎么样？”
“那刀客早猜到会有人找他，那天根本就没回客栈。我想着他是南方人，这几天向南一直追，没有什么线索，因此先回来向您禀告。”邬苏站在一个大厅的中央，低着头回话。
“那天除了你，还有谁去找他？”帷幕后的声音又问。
“李家、宋家、陈家、武家、王家都去了，四大门派也都派了人，似乎还有王府的人。我去的时辰不算早，可能有人等不了，已经先走了。”
帷幕后的人沉吟片刻，道：“知道了。你这趟辛苦了，这几天先休息休息。”说着抬了抬手，旁边的人便呈上一个托盘。
邬苏道声谢，拿了银子便告退了。
太阳出来了，路两旁房顶上的积雪融成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聚成小水坑，惹得人心烦。地上的积雪也化得东一滩西一滩，残雪又被车辙、马蹄和人们的鞋子弄得乌黑。邬苏的靴子有些湿了，只好耐心地寻找能下脚的地方。刚拐过一个巷子，突然感觉一个人影闪过，邬苏下意识地格挡一下，那人竟出了杀招意欲锁喉，邬苏忙一矮身闪过，顺手擒住那人，右手肘一发力将他按在墙上，喝道：“做什么？连你奶奶也敢惹？”那人不答话。邬苏见他蒙着面，便欲拿掉他的遮面巾。
“邬苏姑娘还是这么好身手。”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双遍布着凸起的血管的大手伸过来，自邬苏手中拖走那个刺客。邬苏本来不愿意放人，大手在她手臂上略一用力，她竟然自己松开了。邬苏半是惊吓半是疑惑地盯着这人，一手悄悄按到剑柄上。刺客趁机跃上房顶，邬苏只得目送他远去。
“邬苏姑娘不必害怕，去年我们曾在皇城见过。您仔细想想？”
邬苏真就仔细端详起这人来。这男人身量高大魁梧，皮肤却很白嫩，眉毛修剪得没有一丝杂毛，且没有胡须，看来是个阉人。城里豢养阉人的家族屈指可数，邬苏看一眼这男人的服色，心下顿时明白了。
“大人真是好记性，去年我确实常去皇城。能否请教大人名讳？”习武之人不施万福礼，邬苏按男子礼节拱拱手。
“方玄林。”阉人微微一笑。
“原来是国姓爷，大人有话直接问在下就是了，何必这么费事？”邬苏朝房顶扬扬下巴。
“哈哈哈，只是试试姑娘的身手，多有得罪。那我就直说了，我们也在找你们找的那个人。这几天有什么线索没有？”
“比武大会结束那天，我找到他住的地方，客店的小二说他回山去了。这几天我往南一路找到云阳，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他。”来者不善，邬苏不敢说谎，再说也确实没什么可以透露的。
方玄林点点头：“确实，那个小二我已经让人抓回去了，没问出什么来。”他想了想，掏出一面玉牌递给邬苏，又说了个地址，让她有线索的时候随时到他的外宅找他，便告辞了。
不过是个没门没派的年轻刀客，仅仅是在比武大会上耍了一趟刀，如今连皇城里的人也要找他？邬苏躺在榻上，手里把玩着冰凉的玉牌，细细回想着那天。
比武大会并不是那次集会的正式名字。江湖上的望族中不时有贵人办大寿，平时有交与的门派都会在此时派人前往，奉上掌门信函和礼物。能掌管这个差使的，都是门派里排名靠前的大弟子们，这便聚集了不少高手。大家都想借此机会见识彼此的武艺，两人切磋，又引来第三、第四个人。办寿都是越热闹越好，就算不比武，也会请许多耍戏的人来；主人也乐得见到高手过招。如此，寿礼比武就成了传统。几天前的比武大会，是宋家老爷子六十大寿。
宋氏一族是名门正派，族中不论男女都是能文能武——文，有家塾，除了通读四书五经，还要学兵法、谋略、策应；武，从五岁起站桩、扎马步，下盘练扎实了，再由长辈教习家传的宋氏剑法。如此谨慎持家，到了宋老爷子这一代，宋家已经繁荣百年以上，众子弟不是出落成江湖大侠，就是入了官府。因此，宋家的排场比别的家族还要高出一层。宋老爷子过寿，许多掌门都亲自出席，邬苏这一门也不例外。
邬苏还不够格陪同宗主出入这等场合，那天下午是临时被叫去的，说有要事找她。进了宋家一看，花园里扎着个又大又高的台子，台上两人正在过招，台下站着不少围观的人，不时爆出一阵叫好声。宗主和一些掌门、宋家老爷子都坐在廊檐下喝茶观战。
邬苏走到宗主身边垂手而立，宗主却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凳子，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又吩咐旁边的侍女拿些点心来。邬苏坐了。宗主便道：
“台上这两个，使剑的是宋家三公子宋嵩濂；使刀的，刚刚自己报名字，说是小刀门的，名字叫个什么九九。你仔细看看。”
宋家的家学渊源自不必说，三公子更是现今数一数二的高手。小刀门则是完全没听过，恐怕是什么西域、南疆冒出来的宗派，不了解江湖上的情况，不小心对上三公子了也不一定。邬苏这样想着，抬头向台上一看，没想到三公子正在收剑。
三公子收了剑，向对方一揖，朗声说道：“少侠真是功力深厚，在下心服口服。敢问少侠，小刀门宗师今日可有光临寒舍？还请少侠代为引荐。”
小刀门那少年一笑，道：“家师身上不方便，鄙宗人口稀疏，这次只有在下一个人前来为老太爷贺寿。礼数不周，还请海涵。”
三公子道：“不敢，不敢。既然身上不方便，在下亲自前去探视也是可以的。”
一个人突然飞身上台，喝道：“这是比武，又不是在席上，输了就让开，有什么客套话下去再说！”便推着三公子下台。其声如雷鸣。邬苏看得呆了，宗主道：“这是陈将军的大公子陈世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