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莫名其妙地醒来。下意识摸下左脸,感觉不是在摸自己的脸,像是在摸洪金宝的脸。心想完了,脸肿成这样。再拍拍捏捏。不痛,心想死了,麻烦了。
因为小时候流传过这么一说法,假如身上有肿瘤,拍拍,如果痛还好,如果捏,都捏不痛,那问题就严重了。不痛的,可能就是恶性肿瘤。他们为加强其可信度,还列了佐证:你看啊,正所谓恶狗不叫,叫狗不恶;同理可得,痛瘤不恶,恶瘤不痛。这一推理合乎逻辑,而且当时我没有推翻它的证明,因此一直引为定理。
但我不甘心就这么英年早逝,不死心地再用力捏捏,还是不痛。于是死心地确认这是恶瘤,或者至少是恶肿了。明天得去看医生!做完这一决定,叹了口气,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最近麻烦事有点多,像赶集似的聚在一起。其中最麻烦的事至今仍没着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叫你的心也得跟着悬着,因为你不知道这是柄什么剑。是一柄一剑下来就叫你一命呜呼的,还是虽然叫你脑袋开花,但仍保住你一条残命的剑?
但不管怎样,我知道这柄神秘的剑,正缓缓地从某一个不为人知的方向刺来,然后无声无息地刺进我身体,不痛不痒,但会慢慢令人发狂,转而萎靡,像枯了几天的残花。我想只有当它刺进身体时,才知道是什么样的剑。现在能做的只是等。但往往等的过程,比剑刺入身体时还令人难受。
还有一烦事就是陪伴我一年多的台灯,终于寿终正寝。它第一次亮于2009年9月1日,最后一次亮于2011年4月14日。享年1年7个月零15天。当时我还记得,我正一边看Flash的教程,一边看《卑鄙的我》。忽然,台灯呼的一下变暗了,我以为是电压问题,不加理会。不一会正常了,果然是电压问题,我这样想着。但一会又变暗了,这次,我确定是电压问题。果不其然,一会又正常了,我得意的笑了,为我的料事如神。我打算等第三变暗时,准备若无其事地看flash教程和电影。可它不给我淡定的机会。只见灯光挣扎似的闪了一下,便没了。第三次彻底暗了。我慌了。重复开关了几次,没反应。站起来拍了它的头,扭了它的脖子,弹了它的屁股。都没反应。我死心了,知道它现在必死无疑了。
诊断台灯确实没救后,我又平静地看起我的flash教程和《卑鄙的我》。
但看着看着,我的思想便飞离屏幕,想别的去了。我这人就这样,思潮总会出其不意的涌出,而且通常抑制不了,因此当你看见我看英语的时候,千万别以为我就是在看英语,我有可能在想,外国的鸟跟中国的鸟会不会也语言不通?
所以当时我虽然眼睛盯着屏幕,却在想着台灯的事。我在想,台灯真伟大,一生都在工作,一生都在贡献,等退休时也是命终时。是现代版的蜡烛。
我又想,要是人也这样的话那社会就和谐多了。可人追求的是贡献与回报相等,退休后还想享受完社会给自己的福利。这方面猪比人强多了。猪对社会的贡献是多长肉,而猪的一生都在为多长肉而努力着,无论是呼噜大睡,还是狼吞虎咽,都是为了长肉,都是为了给社会提供更多食物。更别说交配这种为社会可持续发展作出巨大贡献的行为了。值得敬佩的是,猪的一生就只是吃、睡和交配。可以说猪从出生到进屠宰场前,都在贡献着。但可悲的是,人往往喜欢猪肉而不喜欢猪,这就好比有些男的喜欢女人的身体而不喜欢女人一样。这是猪界的一种悲哀。但猪丝毫不在乎人类对其的忽视,仍毫不余力的吃、睡、交配,长肉。多伟大的精神,这才是真正的默默无闻,无私奉献,在这请允许我向这些可爱的动物,致敬!
胡想完电影也完了,我打了个阿欠,洗洗睡去。
早上手机闹钟吵了两次,才迷糊睁开眼关掉,本想爬起来,可感觉左脸的肉肿得要掉下来了,便打算请假,不然上课也无心情。像交待后事一样交待了请假有关事宜:如果督导队来了,告诉他我请假;如果老师点名了,告诉他我请假;如果学委要收作业,告诉他我请假;如果有人想我了,告诉他,我还活着。然后又继续睡了。
九点多起床。洗漱完后,伸开手掌量了下灯管长度,打算换掉灯管看看,毕竟,我不可能因为灯管坏了而把台灯砸了。就好比我们不能因为牙齿坏了,而把这人埋了。走在路上,感觉正面走来的人目光有些异样。于是我心里对他们说,看吧,看吧,以后你就没机会看到一半是洪金宝,一半是xx的脸,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啦。
上了车来到三水广场。站在巍然的大厦下,举目摇望,想找个牙医门诊。虽然刚刚经过医院,但我不想进去。因为从小看病都在门诊看,对医院有种陌生感,而且听了许多有关医院的传言,因此总觉得,如果去医院看病的话,他们会把你治疗得半死不活后,再把你救活。当然如果你已经半死不活了,不妨去医院一试。但关键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半死不活,因此不敢冒这险,宁愿去门诊,等门诊把我治得半死不活时,再去医院。
我遥望对面的店铺,有银行,理发店,彩票销售点,沐足城和珠宝专卖店,但就没有门诊。于是我绕着大厦转了起来,所幸的是,快转完一圈时,终于看到一家药店。不然我有可能去医院了。药店虽不如门诊,但就好比酒瘾上来了,找不到白酒,啤酒也勉强凑合一样。我走向那药店。
我问药店老板,牙痛引起脸肿吃什么药?
老板不假思索说,牛黄解毒丸。
我提醒老板,只肿不痛呢。
但我的提醒无济于事,老板复读着,牛黄解毒丸。
就只是牛黄解毒丸吗?我怀疑只几粒药丸难以治疗我这顽疾,试图从老板口中,多挖出几种药,这样起码心里踏实点。
可老板只负责治疗生理上的疾病,全然不顾心里上的疾病,仍面无表情地说,恩,就牛黄解毒丸。
我屈服了说,好,牛黄解毒丸。
老板从玻璃柜架上取出一盒药,扔在玻璃柜上说,8块。
我吓了一跳,这么贵,我记得以前是一两块而已啊。怎么这药价,涨的比最近迪康的股价还厉害?
后来老板说,你以前吃的可能是同仁堂的,现在是三个9的,质量好。
我想,既然能几粒药丸就可以治好的病,就不是什么大病:既然不是什么大病,就不必用质量太好的药。
于是我说,同仁堂的吧。
老板又说,同仁堂的很苦的。
我想吃药又不是吃糖果,苦点无所谓,仍说,同仁堂的好了。
老板拿出一小盒药说,这是同仁堂的,不过才八片而已。
我想吃药又不是吃饭,不必追求吃饱,仍平静的说,谢谢,同仁堂的。
老板终于屈服了,说,好,同仁堂的。
从药店出来,拐了几个弯终于找到一家五金店。
我极力伸开手掌,对老板说,要这么长的台灯灯管。老板找出灯管,我伸手量了一下,长度正确,问多少钱?老板伸出手,展开手指,说,六块钱。我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老板拇指边多出一截小指),数目正确。于是我付了钱,走出五金店。
牙肿药买到了,灯管也买到了,此次外出的目的达到了,但我仍有无尽的落寞感,感觉所有的事都还没有完成一样。站在街口,望着左右无尽延伸的路,虽然一路的繁华喧闹,一路的花花绿绿,但我却觉得像独自站在荒茫的草地上,感觉如此荒凉,空虚。或许,因为,在不远处,有一把剑,一把刀锋尖利的剑正指着我的脊背。我走到哪,它指到哪,如影随形。
当我感觉到背脊冰寒时,我知道它又出现了。于是我急忙的,随便跳入一辆驶来的车,企图摆脱脊背后令人发寒的利剑,到达一个陌生的,温暖的地方。
可当我坐在车上时,却感觉,虽然这是辆陌生的车,虽然它途经陌生的景点,可它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回到那个熟悉的,无聊的原点;或者那个你感觉不到无聊的原点,因为周围充斥着比你更无聊的人和事。
因此你只能在这无聊的环境中慢慢的,无声无息的堕落,甚至有时你会享受这种堕落,就像身体上的恶肿一样,你感觉不到它的痛,你拍它时,甚至还会有阵阵酥麻的快感。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有时还阵阵酥麻的恶肿,会慢慢侵蚀掉你的身体,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枯萎,最终枯萎得像社会上的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