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年轻人为什么喜欢熬夜”引发的奇思妙想

当午夜的时针默默地滑过12点时,你木然的双眼是否依然被变幻无穷的电子屏幕牵引着?当抖音、游戏让你感到索然无味时,你是否仍然难以放下(因为放下后,你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当枯燥乏味的生活空虚得让你下定决心今晚不再熬夜时,你是否最终因辗转反侧而再次拿起那床头余温未消的手机?

以上的类似情况则会在我们的休息日更加常见。那么作为当代年轻人的我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熬夜呢?我们本期待着不工作时,便会拥有属于自己规划好的时间,然而,事实却是当代年轻人极少有超出工作范围之外的自我规划。不工作时便通宵达旦,沉溺于电子产品带来的稍纵即逝的“快乐”,这种不惜以熬夜来换取浅薄“快乐”的愿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个“神秘人”,一个像伏地魔一样让人恐惧到不敢提其名字的“神秘人”——孤独。之前抖音上有一个非常火的视频恰如其分地表现了这种可怕又无助的孤独感:“也不是不困,就是想再等等,至于等什么呢?不知道,反正就是想再等等。”

那我们当代年轻人为什么会被这可怕的孤独侵袭呢?其实不仅仅是我们这代年轻人,每个时代的年轻人,更准确地说,每个时代的人都不可避免地面对孤独,只不过每个时代的人,同一时代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在面对孤独时会采取不同的方式(由于电子科技的发展,当代年轻人更喜欢用熬夜玩手机这一便捷方式来逃避孤独)。

人类存在的最基本的事实是他脱离了动物界,超出了本能适应性。他已经超出自然——尽管他从没有离开它,继续是自然的一部分,但又同自然分离——永远不可能再像动物一样与自然合二为一。人自从被女娲从泥土中分离出来,就失去了同自然的和谐状态,带有火剑的天神就挡住了人的归路。人只有继续前进,不断发展自己的理智,用一种新的,充满人性的和谐去取代永不复返的类人猿时代的和谐。

人拥有理智。他意识到自己、他人、人的过去和发展潜能的可能性。人对他的单一存在的觉悟,对他短暂生命的觉悟,人意识到生不由己,死的必然,人知道自己的孤独和与世隔绝,意识到在面对自然威力和社会压力时自己的无能为力——所有这一切都使他的特殊和孤寂的存在成为无法忍受的监禁。如果人长期不能从他的监狱中解放出来,如果他不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同他人或周围世界结合在一起,他就会疯狂。

经历过孤独的人必然有过恐惧感(焦虑感),实际上孤独感是每种恐惧感(焦虑感)的根源。孤独意味着与外界没有联系,不能发挥人的力量。因此孤独意味着无助,意味着不能把握事世界、事物和人,意味着世界把我淹没,而我只能听之任之。所以孤独是引起恐惧感(焦虑感)的根源。因此对人来说,除了温饱之外,最大的需求就是克服孤独感和摆脱孤独的监禁。人在达到这一目的过程中的完全失败就会导致人的疯狂。

一个人在幼儿阶段,“我”字几乎还没有形成,他还与母亲融为一体,只要母亲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有孤独感。他的孤独感通过母亲的存在、同母亲的乳房和肌肤的接触而得到和缓。一直到他产生个性这个阶段,母亲的存在才不足以消除他的孤独感,这时他必须以其他方式来克服孤独。

同样,人类在孩提时代(即远古时代)几乎以同样的方式体验与大自然的和谐,这时大地、动物和植物完全是人的世界。人把自己看作与动物完全一致,这表现在人装扮成动物以及崇拜图腾。但人越脱离原始的纽带,就越疏远自然世界,就越需要寻找摆脱孤独的途径。

达到这一目的的途径之一是不同形式的纵欲,例如自我借助性、酒精、毒品等引起的恍惚状态就是一种形式的纵欲。原始部落的许多仪式提供了这方面活生生的例子。在短暂的极度兴奋中世界消失了,与世隔绝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如果是集体纵欲,那么参与者还会体验到与一群人共命运的感受,从而加剧效果。但是纵欲只能在一刹那间消除孤独感,之后孤独感便会加剧,所以这些人不得不更经常,更强烈地重复纵欲行为。

通过纵欲达到人与人之间结合的所有方式都有三个特征:首先这些方式都是强烈的,甚至会很激烈;其次需要整个人——包括身心都投入进去;第三就是需要不断重复,因为纵欲的效果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但是,无论过去的人还是现代人,克服孤独的最常用方法却与此截然相反。这一方法就是通过同一组人保持一致,通过同一组人的习惯、风格和看法保持一致来达到同其他人的结合。这一方法的发展也有一个历史过程。

在一个低级社会里,一组人的人数甚少,往往是由血缘关系相近或生活在一起的人组成。随着文化的发展,一组人的人数也随之增长,它变成了一个政体、国家或一个教派。就是最穷的罗马人也能骄傲地说:“我是罗马的公民!”罗马就是他的家,他的祖国和世界。在今天的社会,同一组人的结合仍然是克服孤独感最常用的方法。在这种结合中,参与者为了使自己属于这一组人而失去了大部分个性。如果我与他人一样,我的感情、思想与他人一致,我的衣着、习惯和看法都和这一组人的楷模看齐,我就会得救,就不会经历可怕的孤独。我们只有理解了人是多么害怕与人隔绝,才会担心与众不同和同身边的一群人疏远有何等的威力。有时这种担心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人们考虑到与众不同会带来实际的危险。但事实上,人们多半是自发地而不是被迫地这样做。

通过同一化达到人与人的结合既不是强烈的也不是激烈的过程,而是按照一个刻板的公式平静地进行。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同一化不足以和缓对孤独的恐惧感。当今社会(尤其是西方社会)酗酒、吸毒、精神病、自杀现象层出不穷表明了这一方法的效果是有限的。此外这种方法只要求参与者运用他的脑子,而不是躯体,所以同纵欲的方法相比也有其弱点。这种方法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具有持久性和不会冲动一时,人到了三、四岁就被引进一个模式,从此以后就不会失去同这一组人的联系。

克服孤独的第三种途径就是创造性的劳动,无论是科学家、艺术家,还是农民、手工业的劳动都属于此类劳动。在每一种创造性的劳动中,创造者同他周围的物质世界达成一致。无论是木匠做一张桌子,还是金匠打一件首饰,无论是农民种田,还是画家作画,无论是老师授课,还是学生解答数学题——在每一种创造性的劳动中,劳动者和对象合二为一,在创造的过程中同世界一致。但这一点只适用于自己计划、进行并看到成果的劳动。而在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甚至很多其他的上班族)的现代化工作程序中几乎不存在劳动的这种特性,劳动者成为机器的一部分,他不再是“自我”,只是按照特定的指令从事规定好的动作。总之,在工作中自我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得越多,就越容易体验到因克服孤独而产生的成就感。《百年孤独》中的奥雷里亚诺上校在晚年沉浸于锻造小金鱼,达到25条时便放到坩埚里熔化,重新再做,他的妹妹——阿玛兰妲则把自己终日关在房中缝制殓衣,缝了拆,拆了缝,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而他们这一令人费解的行为恰好是其深陷孤独泥沼时的救命稻草。

通过创造性劳动可以与周围的物质世界达成同一,从而比较有效地克服孤独,但由于人始终是一个社会性动物,所以这种方式不是最圆满的答案。通过纵欲消除的孤独和分离只是暂时的。通过与一组人结合实现的同一是假同一,并不能真正和缓人对孤独的恐惧。对人类孤独问题的全面而正确的回答是要在爱中实现人与人之间的结合。

这种对人与人之间融为一体的渴求,是人类最强有力的奋斗的动力。它是最基本的激情,它是一种保存和延续人类种族、家庭、社会的力量。不能实现它意味着要疯狂或毁灭。没有爱,人类便不能存在。

真正(成熟)的爱是在保持自己尊严和个性的条件下的结合。爱是人的一种主动的能力,是一种突破使人与人分离的那些屏障的能力,一种把他和他人联合起来的能力。爱使人克服孤独和分离感,但爱承认人自身的价值,保持自身的尊严。在爱中,存在着这样的矛盾:两个人成为一体却仍然保留着各自的尊严和个性。

爱是一种行为,一个人能力的实践,这种行为只能在自由中实现,而决不能作为强迫的结果。用最通俗的方式可以把爱表述为:爱首先是“给”而不是“得”。

何谓“给”?对于创造性人格的人来说,“给”是潜力的最高表现。正是在“给”的行为中,我体会到自己的强大、富有、能干。这种增强的生命力和潜力的体验使我倍感快乐。我感觉到自己生气勃勃,因而欣喜万分。“给”比“得”获得更多愉快,不是因为“给”是一种牺牲,而是因为通过“给”表现了我的生命力和价值。

然而,最重要的“给”不是物质财富领域,而是人的精神领域。一个人奉献给另一个人的是什么?他自身、他的爱,他的生命。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为他人牺牲生命,而是意味着他把自身有活力的东西给予他人,他给他人以快乐、兴趣、理解、知识、幽默、伤感——简而言之,一切在他身上有生命力的东西。通过他的给,他丰富了他人,同时在他提高自身生命感的同时,他也提高了对方的生命感。他给并不是为了得,但是通过他的给,不可避免地会在对方身上唤起某种有生命力的东西。因此他的给同时也包含了使接受者也成为一个给的人,而双方都会因为唤醒了内心的某种生命力而充满快乐。这一点表现在爱情上就是:没有生命力就没有创造爱情的能力。马克思极其优美地表达了上述思想。他说:“如果人同世界的关系是以一种充满人性的关系为先决条件,那么你就只能用爱来交换爱,只能用信任交换信任。如果你想得到艺术的享受,那你就必须是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如果你想对别人施加影响,那你就必须是一个实际上能鼓舞和推动别人前进的人。如果你在爱别人,却没有唤起他人的爱,也就是你的爱作为一种爱情不能使对方产生爱情,如果作为一个正在爱的人,你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被爱的人,那么你的爱是软弱无力的,是一种不幸。”不只是在爱情关系中“给”才意味着“得”,教师向他的学生学习,演员受到观众的鼓舞,精神分析学家通过治愈他人的病而治愈自己的病也都如此——只要给的人不把得的人看作是他的帮助对象,而应该同对方建立一种真正的、创造性的紧密关系。

爱的积极性除了有给的要素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基本要素。这些要素是所有爱的形式——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兄弟姊妹之间的爱、朋友之间的爱、性爱、自爱——所共有的,那就是:关心、责任、尊重和了解。

爱蕴含着关心,这在母亲对孩子的爱中最为明显。如果我们看见一个母亲缺乏对婴儿的关心,如果她不注意喂它,给它洗澡,使它身体舒服,那么就没有任何人相信她的爱。甚至对动物或花的爱也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个女性告诉我们她爱花,而我们看见的竟是她经常忘记给花浇水培土,我们便不会相信她的话。爱是对所爱对象的生命和成长的积极关心。哪里缺少这种积极关心,哪里就根本没有爱。

关心包含了爱的另一方面,即责任。现代社会的责任常指职责,从外部加于人身上的某些事。但从真正意义上讲,责任完全是一种自愿的行为,是我对另一个人表达或没有表达的需要的回应。担负“责任”意指能够并准备“回应”。一个不孝的人没有对父母的责任感,他不明白他父母的存在不仅仅是他父母的事,也是他的事。至于母亲与婴儿,这种责任主要指对身体需求的关心,在成年人的爱中,责任主要指对精神需求的关怀。

假如没有爱的第三种要素——尊重,那么责任有可能蜕变成支配和占有。尊重意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成长和发展应该顺其自身规律和意愿。尊重意为没有剥削。让被爱的人为他自己的目的去成长和发展,而不是为了服务于我。如果我爱他人,我应该感到和他/她一致,而且接受他/她本来的面目,而不是要求他/她成为我希望的样子,以便把他/她当作使用的工具。很明显,只有我独立了,只有我无须拐杖也无须支配和利用任何人而立足和前进,尊重他或她才是有可能的。尊重仅存在于自由的基础上,正像一首法国歌谣所吟:“爱是自由之子。”爱是自由之子,决不是支配的产物。

人只有了解对方才能尊重对方,如果不以了解为基础,关心和责任心都会是盲目的,而如果不是从关心的角度出发去了解对方,这种了解也是无益的。了解有多种层次,作为爱的了解没有停留在表面上,而是深入到本质。我只有用他人的眼光看待他人,而把对自己的兴趣退居二位,我才能了解对方。譬如:我可以知道这个人生气,即使他未明显表露出来。但我还可以更进一步地去了解他,然后就知道,他很害怕和不安,他感到孤独和受到良心的谴责。这样我就明白他的生气只是他内心更深处东西的反映,这时我眼中的他不再是一个发怒的人,而是一个处在惶恐不安中的受苦之人。

至此,我们关于“当代年轻人为什么喜欢熬夜”的奇思妙想就结束了。为了对这一漫长过程有一个更加清晰的了解,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再理一下前后思路:首先,我们解释了当代年轻人为什么喜欢熬夜——孤独,然后分析了被孤独侵袭的原因——人自从脱离了动物界,就超出了本能适应性,拥有了理智:他意识到自己、他人、人的过去和发展潜能的可能性,对他的单一存在的觉悟,对他短暂生命的觉悟,他意识到生不由己,死的必然,意识到在面对自然威力和社会压力时自己的无能为力,所有这一切都使他走向特殊和孤独。最后,我们介绍了人类摆脱孤独的四种途径:纵欲,同一组人结合,创造性劳动,在爱中与他人结合。在这里我们赞同后两种途径,因为它们的确可以有效消除分离和孤独感,与周围的世界达成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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