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位供应商的一纸诉状,剑竹市的腾龙集团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如果没有新的资本注入,腾龙建筑集团将彻底破产,等待老板王开发的最后结局将是锒铛入狱。
资金、资金、资金,就是腾龙集团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但银行的大门已经向它关闭,私人贷款的催收正向它缩紧绳索。
先前一向挥金如土的王开发和他的公子王腾龙,现在正为一分钱的开支焦头烂额,为一毛钱的进账望眼欲穿。
现在父子俩正困在腾龙大厦里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们在等一个电话,一个等同于上帝对他们命运判决书的电话。
半个月前,公司工程监理部的副部长老张,告诉王开发,他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一个金主有意向考察考察腾龙集团。考察如果满意的话,就收购腾龙集团。当时,这个消息对身陷绝境的王开发父子,不啻天音。
今天,就是神秘金主约定回话的日子。
“叮呤呤……”
电话铃响,王氏父子几乎同时扑向电话机,两只肥厚的的手按在一处。王开发看了儿子一眼:
“你、接。”
他的声音有点颤。
王腾龙点点头,接电话:“喂,老张吗?我是王腾龙。”
“哦!王总啊!”电话里传出一个沧桑的声音:“我是张夫宽。董事长在吗?”
王腾龙:“在在在。对方有什么消息,你说吧。”
“这、这个,”电话里,张夫宽的声音明显迟疑:“王总,还是请董事长接电话吧。”
父子俩都是小圆眼的双眼对望了一下,王开发抽搐了一下扁厚的嘴唇,接手电话,强作镇定:“张副部长,是我。你说吧,什么情况?”
“王董,我刚收到消息。神秘人说,可以全资金收购腾龙集团。但他们提出的条件太苛刻,太奇怪。我都不好意思原话传达给你。”
王氏父子惊疑一瞬,彼此互望片刻。小王对老王狠狠点了一下头,老王才清了一下喉咙说道:“老张,没事的,你尽管说。”
这时候的王开发,心中已有了一个决定:“即使扒他皮抽他筋的条件,只要能保全儿子,他也认了。”
电话那头,张夫宽说:“董事长,为了公司大事,恕我直言。对方说,可以完全满足我们的预期要求,条件是王总必须离婚,而且董事长必须说服练城花嫁给一个叫田有青的人。”
“无理,欺人太甚。”
张夫宽的话音未落,旁听的王腾龙顿脚咆哮。开开发愕然。
练城花,王腾龙的美妻,王开发的儿媳妇。田有青者,王腾龙明白,他工地上的一个屌丝,练城花的前男友。
“凭什么?”王腾龙抢过话筒,吼道:“是不是那穷小子在戏耍我们?如果这样,他是找死。”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王腾龙连叫:“老张,老张,你说话。”
待这边王腾龙稍微消停了,电话里传出老张的声音:“对方说了,只要董事长答应一声可以,17.5亿资金即刻到公司账上。”
王腾龙咬牙切齿:“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头传来嘟嘟的肓音。显然,对方已挂了电话。
“喂喂喂,老张,老张……”
任凭这边怎么叫,老张那头毫没反应。
王腾龙气红了眼,看着王开发说:“老张敢挂咱的电话。”
“不是老张。”王开发跌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闭着眼抚额说道:“买家就在他身边。怎么办?”
“哼!”王腾龙余怒未消:“笑话,十几个亿就想收购我们腾龙集团,还提出这么一个荒唐条件。一定是有人在戏弄我们,查出来,我弄死他。”
“儿子,”瘫在老板椅里的王开发象打了败仗的公鸡,有气无力地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爸爸,”王腾龙一脸疑惑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王开发看也不看王腾龙就说:“练城花,田有青,你想想。当初我就对你说,太惊艳的女人近不得,尤其横刀夺爱而来的。你不听呢!”
“爸,你是说这神秘金主就是那田有青?”王腾龙一脸不屑地说:“这怎么可能?一个给咱一直打了七年工现在还在咱手下讨饭吃的穷酸,怎么可能?”
“十七点五亿!你再想想,为什么是十七点五亿。”王开发在继续点拨儿子。
王腾龙皱紧了眉头,下宽上窄的额头上的肉挤在了一堆·。他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王开发叹了口气道:“六年前,有一个传说,贺国庆福彩双色球特大加注头等奖花开剑竹市一家体彩店……”
“爸,你是说……”王腾龙惊讶的肥下巴一下掉在喉软骨上:“你是说那17.5亿奖金落在了田有青这穷屌身上?”
王开发点点头:“极有可能。”
王腾龙依然疑道:“您有什么根据吗?”
王开发叹了口气,“唉”地一声中尽透遗憾地说:“也是六年前,我们和港商霍先生洽淡合作项目,本来万事俱佳,只待签字定拍。可签字那天,姓霍的迟迟不到,最后只来一个电话,说身体欠安,急需回港。从此阻断了我们的联港梦。唉――”
王腾龙一脸“迷雾水”:“这和双色球特大奖、和田有青有什么联系呢?”
王开发抹了一下嘴唇道:“眼看即将开席的盛宴忽然变黄汤,我怎能不追究原因?后经多方打探,原是霍先生和我们预约签字的前日,救下了一个要自杀的人。他救人的方法太特别,据说他对寻死的人说‘人只有活着,万事才皆有改变的希望,或在今晚,或在明早。死了,马上就一切定形,完了,亲者痛,仇者快,而你一堆土。我也是一个喜欢买彩票的人,但从来没中过奖。年轻人,现在,我不劝你生,也不拦你死。就这两天,我在这个城市也买了一沓彩票,送你一张。你是生,是死,让这张彩票的结果决定,如何?’也不知怎么的,姓霍的第二天就变卦了。”
王腾龙忽然就恶气地说:“您就没详细问那寻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事情发生在哪里?总归事出有因的,何况还坏了我们的大事?”
王开发“嗯――”了声道:“问了,当时那人怼了我一句‘老王,疑心生暗鬼,天意可畏。人不正,要遭天谴的’,我想想,生意的事无非利字当头,有利赶早,无利滚蛋,朝决夕悔也是我们常有的事。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王腾龙忽然杀气腾腾地说:“爸,你是说当年中奖的是田有青?好小子,怪不得当年的黑白两道闻声而动,翻天倒地的要找中奖人也找不到,原来藏在我们眼皮底下。他和老张是老乡,我马上让老张钓他……”
王开发忽然眼一睁,瞪了儿子一眼:“你嫌我们死的慢?你也动脑筋想一想,如果一个穷小子忽然坐得亿万资金,还数年隐忍不发,在建筑工地流臭汗,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说你钓他,只怕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算计中。何况我只是猜测与他有关。”
王腾龙面如死灰,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穷小子?他祖上能积什么德,一座金山落给他。”
王开发无力地说道:“但愿不是他。你联系张夫宽,说我考虑好了,答应对方提出的条件。”
王腾龙拨打电话,没人接。他只好用手机联系张夫宽。
手机里传出张夫宽的声音:“王总,你找我,请讲。”
王腾龙干咽了一下道:“老张,请你转告那个老板,我们满足他的条件。”
“好吧,王总,”张夫宽说道:“我马上与他联系。”
“老板没和你在一起?”王腾龙惊疑地说道。
张夫宽说道:“王总,人家大老板连你都不肯见,怎么肯见我?是人家一直单方面电话联系我。那个电话我也托人查了,不是内地的。”
王腾龙看了一眼王开发,说:“老张,这样天大的事,你就凭一个电话,就敢给我们说?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张夫宽:“王总,别生气。你和董事长也知道,我一向是个谨慎的人。是那个老板在我的要求下,给我发了一张花旗银行支票的图片,以证言无虚假。唉――,事至如今,不然又能如何呢?”
王腾龙:“哦!是这样。那,那个老板说的田有青是你的――老乡?”
张夫宽好象轻笑了一声,说:“不可能。刚才我还和工头老杨问田有青的情况,今天喝醉了在床上躺着呢!我不信,老杨就特意传了他一张图片给我。要不,我再传给你?”
王腾龙心里倏地一松,笑意也上了脸:“不,不用了。你是我们腾龙集团的老功臣了,还信不过你?你联系那老板吧。”
张夫宽笑道:“王总稍等。我试试。”
等电话的空儿,王腾龙想了一下,忽然醒悟,对王开发道:“不好,老张有诈!我马上派人去查田有青。”
王开发翻了一下眼皮,说道:“查到又有什么用?没有资金注入,咱们腾龙集团还不一样走投无路。”
王腾龙一下泄了气,墩在沙发上,说:“难道,就这样认了?”
王开发长叹一声,仰望重描彩绘的天花板,幽幽地说道:“还是那姓霍的说的对,人只有活下去,才有改变的希望。等消息吧。”
时间就在王氏父子等待的煎熬中,一分一秒慢慢爬。这当儿,王腾龙瞄了无数次手机,就在他感觉憋闷的要炸的时候,电话来了。急忙接听,电话里传出老张依然沧桑的声音:
“王总,对方老板说了,如果你们能确实做到承诺,他们收购腾龙集团后,不但可以使你们完全轻松脱困,还可以提供你们一笔安家费,一笔保证你们十年坐吃坐喝,不次于一个搬砖工家庭生活水准的安家费。签字仪式后天晚上十二点坤丽宫夜总汇,准时举行。请董事长定夺。”
王腾龙听着电话,头摇起来,手颤起来。王开发看在眼里,迅速起身,一把抢过电话,回答道:
“老张,请转告大老扳,我们一切照办。”
话毕挂断,父子俩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说:
“坤丽宫夜总汇?真的是他。”
六年前,一个凄风冷雨的夜晚十二点,剑竹市最富丽堂皇的坤丽宫夜总汇光景如梦幻般的门前,曾发生一幕:
“一个长发飘飘、杨柳细腰、风姿绰约、千娇百媚的摩登女郎,甩开了一个建筑工人模样青年人的手,钻进一辆崭新的油光锃亮的宝马车里,轰然而去。剩下那个青年跪在雨里,把头伏在了地上……”
而这一幕此时正使王腾龙脑海中闪亮的痛,因为他就是那一幕中的人物之一――宝马的车主。
“哪里得来的,哪里还回去,造化弄人呢?”
瘫在沙发里的王腾龙发出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