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毛钱的水萝卜

记得小时候的某个季节,嗯,好像是春季吧,少不了两毛钱一把的水萝卜。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春季是五彩的,快乐的,一定是有水萝卜的。

那水萝卜大都是附近的农民自己种的。它个头不大,细长的红萝卜上长着翠绿的缨子,用麦草一小把一小把地捆在一起,一小把大约有五六个光景。

那时候孩子们的零食少的可怜,印象中除了花生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花生长相一般,一年四季都有,而水萝卜就不同了。

首先水萝卜长得好看,水萝卜都是连着萝卜缨子一起卖的,从没有一个人只卖光秃秃的水萝卜,不知道是农民伯伯也喜欢美呢,还是萝卜连着缨子便于出售,总之,它们像是一个个漂亮的红孩儿穿上了更加漂亮的绿衣服,在漫长灰暗的冬季过后,清水出芙蓉一般,脱颖而出,像是天地的精灵。

它还很好吃,水萝卜,水萝卜,顾名思义就是水份特别大,水萝卜的肉还特别细嫰,有时候莫名地觉得世上有很多希奇的事情,解释不清。比如,不能吃的土壤里怎么能长出这么多吃的东西。比如,长在树上的水果一般都是甜的,长在地里的菜蔬大都是清淡无味的。而清淡的水萝卜在孩子们的眼里,有时比甜甜的水果还要浪漫的多。

再者它还很便宜。孩子们把又黑又瘦攥着两毛钱的小手高高举起来换取一小把水萝卜时的场景,这么多年来还常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常常学校快放学的时候,卖水萝卜的就来了,有手推车的,有骑自行车的,他们在学校的大门外守候着,叮铃铃下课铃一响,孩子们涌出了教室,便挤挤喳喳地围住了他们。水灵灵的水萝卜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篮子里。它们可能刚刚从土里被挖出来,干净的叶子上沾着晶莹的露水,有的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芬芳。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贫瘠里度过的,水萝卜则是贫瘠里的一抹靓丽的彩红。

姥爷在我很小的时候,眼睛因为害眼疾没有办法医治,慢慢地就看不见了。可是他常在赶集的时候,由姥姥领着,过来看我们。他老人家来的时候从不空手,不是买两毛钱的花生,就是两毛钱的水萝卜。

姥爷去世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可是我常常会想起他穿着黑布长袍的身影,他走路的时候,拄着拐杖,常常把长袍的一角掖在腰间束着的带子里,头上戴着灰色毡布小帽,额前帽沿下插着一块小纸板遮挡着阳光。

姥爷走路很慢,姥姥就这么耐心地领着他,步行五六里地来到我们家。那时候的路不好走,都是土路,坎坎坷坷,崎岖不平,还要坐船渡过一条小河,他们通常早早就出门,集市上有人要散去的时候,他们才能来到。

当然,那时候,不太能体会姥姥姥爷的爱,有一个趣事常被他们提起,就是哥哥小的时候,有一次看见他们来了,竟然说,你怎么又来了。他们说起的时候,是当做笑话说的。他们哪里知道啊,多年以后,他们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我们的心里。

姥姥姥爷,你们走了,多么希望真的有在天之灵,多么希望你们能感受到外孙女深切地思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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