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而陶聊茶:五十九.栀子花开素华香.

  我于夏花中颇喜栀子。它的花语是“真爱”。

  印象里对栀子花栽培的最早记载是在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里:“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汉代,栀子和茜草是很有经济价值的染料作物,栀子染黄,茜草染红,明代诗人陈长明《迎仙客》咏栀子就说:“栀子房,老经霜,曾染汉宫衣袂黄。”。那时候谁家要是有一千亩栀子与茜草,那他的财富可就比肩千户侯了。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说“栀子”:“木实可染。从木卮聲。”。酒杯古称“卮”,因其子实似之,故得“卮子”之名,而“栀子”是由“卮子”转化而来。

  古人赏花讲究“六皆比”:“一花、二叶、三盛、四态、五色、六香。”。栀子花可谓“六皆比”俱全。花开六出,色白如雪,花香悠然浮动,冰清玉洁,美得单纯直白。唐.韩愈有名句:“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宋代蒋堂有诗:“未结黄金子,先开白玉花。”。有烟火气息的当数唐.王建的《雨过山村》:“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

咱们在城市里看到的栀子花大多是重瓣,重瓣的栀子也叫“白蟾”。历代诗词中所咏栀子多是单瓣的,花开六出。唐.段成式在《酉阳杂俎·广动植之三.木篇》里说:“栀子,诸花少六出,唯栀子花六出。陶贞白言:栀子翦花六出,刻房七道,其花香甚。”。宋.陆游《二友》诗:“清芬六出水栀子,坚瘦九节石菖蒲。”。这点从文物上也能看的出来。

  中国人贪吃,只要想吃,什么东西都能入馔。读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旧访刘漫塘宰,留午酌,出此供,清芳极可爱。询之,乃栀子花也。采大者,以汤焯过,少干,用甘草水和稀面,拖油煎之,名‘薝卜煎’。杜诗云:‘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既制之,清和之风备矣。”。林洪对油煎栀子花这一美馔评价很高。“薝卜煎”这个名字,听上去风雅,还有点日本料理的风格。我以前照方抓药做过几次,把初开的栀子花,拿淡盐水浸泡一会,清水冲净,用手轻轻挤出多余的水份。甘草水和稀面,入油煎,黄焦酥脆,颊齿留香。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一试。

  栀子亦跟释家关系弥深。唐.卢纶《送静居法师》的诗里就说:“五色香幢重复重,宝舆升座发神钟。薝卜名花飘不断,醍醐法味洒何浓。”。唐.何兆“芙蓉十二池心漏,薝卜三千灌顶香”。南宋张元干有诗曰:“伊蒲馔设无多客,薝卜花繁正恼人。僧房长夏宜幽僻,杖屦频来顾问津。”。薝卜花就是栀子花。金陵本李时珍《本草纲目》释之曰:“卮,酒器也。栀子象之,故名。俗作栀。二三月生白花,花皆六出,甚芬香,俗说即西域薝卜也。”。

  南宋曾慥,字端伯,号至游子,晋江(今福建泉州)人。他曾为十种花各题名目,称为“十友”,把栀子封为“禅友”。后人又将这十种花各配一诗,传为佳话。这“十友”花分别是:兰花芳友、梅花清友、腊梅花奇友、瑞香花殊友、莲花净友、栀子花禅友、菊花佳友、桂花仙友、海棠花名友、荼蘼花韵友。宋.王十朋就以禅友咏《栀子》:“禅友何时到,远从毗舍园。妙香通鼻观,应悟佛根源。”。宋.蒋梅边《薝卜花》:“清净法身如雪莹,夜来林下现孤芳。对花六月无炎暑,省爇铜匮几炷香。”。栀子洁澄,既能清净本我又能度人,正同“薝卜三千灌顶香”也。

  在遥远记忆里,小学的时候,奶奶家门前有一棵栀子,它的叶子四季常青,花朵洁白玲珑,若琼雕玉琢。每逢花季,望如积雪,清早在被窝儿里一睁眼,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芳香,真是入了“湖边不用关门睡,夜夜凉风香满家”之境。放学最期待的事,就是去摘花,摘下来插一大束在吃完的水果玻璃罐头瓶里,就记得那个香气呀,唰一下就充盈了整间房子。清纯的女孩儿们特喜欢把栀子花扎在辫子上,搞得教室里也满是栀子花香。就像黄岳渊、黄德邻父子合著的《花经》里所说:“暑月中花香最浓烈者,莫如栀子;叶色翠绿,花白六出,芳香扑鼻;庭院幽僻之所,偶植数本,清芬四溢,几疑身在香国中焉。”。那会儿的情境美得怎么就那么的纯呀!记下那些不能复返的日子,揣在心里,老了,动不了了,拿出来瞅瞅,想着都是美好。

历代咏栀子花的诗词中最喜提出“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的南朝梁太宗萧纲作过的那首《咏栀子花》:“素华偏可喜,的的半临池。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日斜光隐见,风还影合离。”

  爱此花、爱此香的我,把自己一款武夷桐木关野茶命作了“素华”。“素华”是红茶,真是讨我心欢。野茶的茶青发酵时竟妙化出浓浓的极似栀子花的香气。红茶当中有这么高香的很是少见,感觉不输某些凤凰单丛,加上稠滑甘甜的汤水,口感极佳。人说禅茶一味,我还未窥其境。但栀子花前,听着刘若英的《后来》,品一杯“素华”,风动栀子香,盈盈漾心田,幸福悠然而溢。不亦快哉。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 ,闻见一阵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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