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又落了一地

不记得是小学或是初中时,曾读过一篇文章,讲以后树将会成为每个城市的唯一特点。当时真不觉得,单拿北京来说,槐、柳、杨、榆、银杏,甚至于合欢,街道旁的树木品种也算丰富,有岂有什么风格。不像南京的法桐,一个城市靠树木来区分,这个概念对于当时的我未免有点超前了。

我家附近的街道有两条便是槐的天下,有两条是柳,一条是银杏,一条是合欢。京城盛夏的遮阴多少年都是槐的功能,北方城市的一点妩媚便全指着柳,京城秋景依仗着银杏的灿黄,合欢则为街道提供着一点点绯红。在这样的街道里走了这么许多年,也从未觉的这是京城独有,亦未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未至花期时,我总记不得槐树也是会开花的。今天骑车穿过那条满是槐的路,见那落了一地的槐花,零落成泥,竟突然心疼。

都是曾愁杀葬花人的花,槐却落得无人知晓。

又想起柳树,柳絮漫飞时人们总是嫌弃它,不愿它营造出春日飞雪的效果。大体是因为会导致过敏和卫生工作,增了麻烦。而杨树不也是如此么。榆呢?满树榆钱飒飒作响时,虽念及旧日恩情,如今不也就落个干枯至地的下场么。合欢则更不用提,过了花期又哪里能被识得呢。全当做长不开的小树,与槐的荫一比便又会引来阵阵不满了。银杏虽是一景,但长的慢,发芽晚,未成大树前的那许久岁月便惯于在盛夏遭嫌了。

似乎每种树都不够称心如意,人们都希望可以只要槐的荫,柳的妩媚,杨的鲜绿,榆的实用,银杏的色彩和合欢的靓丽。但槐不能只有荫,我们没法去掉它的花,其他树也是如此。于是人们便总在某些时候对其他某些时候喜爱的树颇有微词,总无法满足。我们嫌它们会增添麻烦,却没想过这念头的由来。

任何生物不是生而为我们的。

但是我们总有一种极强的、根深蒂固的主人翁精神,虽好,有时候却未免有点过分了。我们要求树提供阴凉、风景,要求它们净化空气、净化城市,却忘了要允许它们生老病死,忘了问自己何来的勇气和要求的资格。噪音、雾霾,我们没完没了的要求,它们就不反感么?

树在地球上如此资深,就好像元老微微闭眼不想跟新人争执不休。因为它们宽厚,所以忍耐我们,所以我们得寸进尺,过分了。

骑车在路上,两旁槐花被先前的雨裹挟至地。满路的芬芳,无人在意。

虽非葬花人,犹有怜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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